江城第一中心医院，顶层特护病房。
林天醒了。
他没有叫，也没有动，就那么睁着眼，看纯白的天花板。
视野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
他想动动手指。
没反应。
他想调动真气。
丹田里一片死寂，是烧成焦炭的荒原，连一点火星子都找不到。
经脉断了，拧成了麻花。
那股他曾以为能主宰一切的力量，没了。
他武者的根基，被抽得一干二净。
他废了。
废得比任何一个被他踩在脚下的旁系子弟，都要彻底。
“醒了？”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林世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面无表情的家族医师。
“医师，情况怎么样。”
医师点开一份光幕报告，照着念稿子。
“林天少爷，丹田被毁，全身经脉断裂超过九成，骨骼多处粉碎性损伤。结论是，武道根基完全摧毁，无恢复可能。此后与普通人无异，且因经脉损伤，会终身伴有神经性剧痛，寿命大幅缩减。”
林世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不是心痛，是纯粹的失望。
如果林天是凭自己的真本事战败，那他还是林家的骄傲。可他居然为了胜利吞服禁药，若不是老爷子在场，他当时就会亲手将这个耻辱逐出家门。
“……林玄呢？”
林天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像破风箱一样干。
林世杰这才拿正眼看他。
“玄儿？玄儿现在是林家的英雄，是全江城的麒麟儿。老爷子一高兴，当场就把雷泽秘境的头名资格给了他。整个家族都在给他庆功。”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还有件事。你跟苏家的婚约，我已经派人去解除了。苏家答应得很痛快，还送来厚礼，祝贺玄儿夺冠。”
“剩下你就好好休息吧。”
林天的大脑，最后一片空白也被这几句话炸得粉碎。
英雄。
麒麟儿。
雷泽秘境。
苏樱……
这些，本该都是他的！全都是他的！
现在，那个他最瞧不起的废物，把他的一切都夺走了！还把他踩进了没有底的深渊！
“啊……”
他想吼，喉咙里却只能漏气。
他想挣扎，身体烂泥一样。
这种无能狂怒，比死还难受。
“行了，你就在这好好养病吧。家族还肯出这笔医药费。”
林世杰说完，甩手就走。
房门关上，世界安静了。
病房里，只剩下林天自己粗重又痛苦的喘息。
绝望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就在这时。
病房里的光，毫无征兆地暗了下去。
窗外的太阳像是被一块黑布蒙住，房间角落的阴影，不正常地蠕动起来。
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无声地站着。
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就是一团比黑暗更深的虚无。
林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道没有感情的念头，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任务失败。组织对你很失望。』
这几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比林世杰的嘲讽更能杀人。
林天眼里的血丝瞬间炸开。
『是林玄！是他！他隐藏了实力！他是个怪物！』
他用尽全力，在脑海里嘶吼。
『解释，是弱者的行为。』
黑影的念头依旧平淡。
『你体内的力量，是组织赐予的。现在，它成了标记你位置、掌控你生死的筹码。』
那道意念，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林天体内那些断裂的经脉。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啊啊——！”
林天再也忍不住，发出了野兽一样的惨叫。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无数细小的刀片来回切割。
『我们可以随时让你体验比现在痛苦一万倍的滋味，也可以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天瘫在床上，汗水湿透了病号服，大口喘气，脑子里只剩下恐惧。
他明白了，从他接受那股力量开始，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他只是一件工具，一件……可以随时销毁的劣质品。
绝望之上，是更深的绝望。
『不过……』
黑影的念头，出现了转折。
『废物，也有废物的价值。组织可以给你一次新的机会。一次……彻底蜕变的机会。』
林天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
『我们会用最纯粹的深渊之力，为你重塑身躯。你将获得远超现在、甚至远超那个林玄的力量。』
『代价是，你的意识，你的情感，你的一切，都将彻底献给组织。你不再是林天，你只是组织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把刀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清除掉那个让我们蒙羞的……林玄。』
新的诱惑。
在他彻底枯萎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剧毒的种子。
失去一切，被家族抛弃，被世人嘲笑……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意识？情感？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只要能杀了林玄！只要能把他千刀万剐！
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接受！』
林天在脑海中，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嘶吼。
黑影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它缓缓抬起一只由阴影构成的“手臂”，指向林天。
一缕比黑夜更纯粹的黑色能量，从指尖飘出，缓缓飞向林天的眉心。
『那么，开始你的‘洗礼’吧。记住，下一次，不容有失。』
黑色的能量，碰到了林天的皮肤。
没有惨叫，林天的身体只是剧烈地抽搐，他眼中的理智迅速褪去，只剩下最原始的疯狂和对力量的渴望。
一道道黑色的纹路，从他的眉心开始，迅速爬满全身。
黑影静静地看着，随后，悄无声息地融进墙角的阴影，消失不见。
整个病房，恢复了光明。
……
林家庄园，后山湖畔。
林玄躺在躺椅上，闻着青草和湖水的味道。
苏晚晴刚刚带着几个姐姐含着泪、千叮咛万嘱咐地离开，勒令他必须“静养”。
演戏真是个体力活，尤其是情感戏，太耗神了。
不过效果不错，妈的关心，大姐的赞许，还有紫嫣和梦瑶崇拜的眼神……家庭氛围的营造很成功。
他端起小桌上的鲜榨果汁，喝了一口。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一股微弱但极其熟悉的空间波动，从江城市区的方向传来。
那股能量……比林天在擂台上时，更纯粹，更浓，也更……绝望。
哦？售后服务这么快就上门了？
看这能量质感，是把之前的半成品回收，直接升级成定制款的特供炮灰了啊。
神饲组织这业务能力，比我想的要强一点。
就是不知道，这新出厂的炮仗，能响几声。
林玄的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玩味。
正想着，一道窈窕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是苏樱。
她今天换了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少了几分高冷。
林玄眼皮都没抬，准备享受这难得的清静。
“老公。”
清冷又带着一丝认真的声音，轻轻响起。
“噗——！”
林玄刚喝到嘴里的一口冰镇果汁，直接喷了出去，在草地上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
他猛地转过头，像看什么史前生物一样看着苏樱，嘴角还挂着果汁。
老公？！
大姐你哪根筋搭错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是‘我的人’，那是一种霸总式的占有宣告，不是民政局的法律文书啊喂！
苏樱看他百年难遇的失态模样，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她微微欠身，语速不快不慢，条理清晰。
“一个小时前，父亲已经和林伯父正式解除了我与林天的婚约。”
“并且，两家已经草签了新的婚约协议。从现在起，我便是你的未婚妻。”
“所以，这个称呼，并无不妥。”
林玄僵住了，脑子有点宕机。
我靠？！
老爹老妈你们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这才刚打完决赛，婚约都给我签了？这是生怕我跑了？
看着眼前的美女，算了，自作自受。
谁让这是我当初的计划呢。
一番自我安慰后，林玄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抹了把嘴角的果汁，重新躺回椅子上，摆出一副“我已经累了，毁灭吧”的姿态，有气无力地冲着苏樱摆了摆手。
“行吧……老婆。”
“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听到这个称呼，苏樱清冷的嘴角，似乎弯起了一个弧度。
“老爷子派人来了，请您去一趟后山的祖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