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
礼？
一个刚回家族，连公司业务都搞不懂的毛头小子，跟他们这群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谈规矩？
王德多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那弥勒佛般的笑容彻底收敛。
“林少，这里是集团董事会，我们谈的是几十上百亿的生意，不是街头混混拜码头。”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试图把控住场面。
“我们尊重你是林家的继承人，但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在这里，我们只认能力，不认身份。”
“说得好。”
林玄鼓了鼓掌。
他没有反驳，反而迈开步子，绕着长长的会议桌，不紧不慢地走了起来。
“我这个人，其实很讲道理。”
林玄的目光从一张张紧张的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一个鬓角斑白的老者身后。
“但我们林家，最近好像不太讲道理。”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那位老者的椅背上敲了敲。
“刘董，我记得你以前，跟我四叔林振宏，走得挺近的？”
被点名的刘董身体猛地一颤。
“林……林少，我跟四爷只是……只是有些业务往来……”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哦，业务往来啊。”
林玄拖长了语调。
“我四叔那个人，就是太不讲规矩，总想拿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好了，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俯下身，凑到刘董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
“你说，这人要是没了规矩，是不是就跟没了……也差不多？”
刘董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听到了林玄的话。
那不是威胁。
那是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林振宏、林振国两家旁支，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逐出江城，主事者更是被送进了武道局！
这件事在江城上流社会早就不是秘密。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那场风暴的中心！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林清寒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要把这个煞星一个人扔到这里来。
这不是商业谈判！
这是政治清算！
林玄直起身子，看都没再看那个已经快吓晕过去的刘董，继续往前走。
他又停在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面前。
“张总监是吧？”
林玄拿起桌上那份关于杠杆收购案的财务模型，在手里掂了掂。
“听说你是我三叔一手提拔起来的，能力很强。”
张总监脸色惨白，推了推眼镜，强作镇定：“林少谬赞了，我只是为公司尽职尽责。”
“尽职尽责是好事。”
林玄把那份厚厚的报告随手一扔，纸张散落一地。
“可惜啊，我三叔现在也没机会看你的报告了。”
“听说他现在浑身痒得厉害，天天在特殊病房里挠墙，挠得跟个血葫芦似的。”
“你说，他当初要是懂点规矩，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张总监的心理防线被这句话彻底击溃。
他“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半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林少！我……我错了！我跟林振国早就没有联系了！我对他做的那些事也毫不知情啊！”
林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没错。”
“你只是，不懂规矩。”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吓破胆的家伙，目光转向了其他人。
那些刚才还趾高气昂，准备看他笑话的董事们，此刻一个个低着头，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无形的折磨。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董事猛地站起身，对着林玄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少好！刚才多有得罪，请您恕罪！”
这一声，点燃了引线。
“林少好！”
“林少，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林少，我们知道错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都对着林玄弯腰行礼，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林玄走到主位前，施施然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这就对了嘛。”
他环视一圈，慢悠悠地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家都是给林家打工的，和气生财，别总想着搞些有的没的。”
“都坐吧。”
众人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但腰杆再也挺不直了。
整个会议室，只有一个人还坐得笔直。
王德多肥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下马威，一场针对继承人的职场绞杀，竟然被对方用如此粗暴、如此不讲理的方式，三言两语就给破掉了！
这小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把董事会当成了他家的后花园，把这些商界精英当成了可以随意训斥的下人！
“够了！”
王德多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林玄！这里是林氏集团的董事会！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
他喘着粗气，指着林玄。
“就算你是继承人，也无权干涉董事会的正常决策！你今天这种行为，是对整个集团管理制度的践踏！”
他试图重新夺回话语权，将事情拉回到“规矩”和“制度”的层面上。
“我再问你一遍，关于南美大陆的矿产投资项目，你到底是什么意见？！”
他死死地盯着林玄，想用专业问题把对方再次逼入绝境。
然而，林玄只是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王董啊，各位叔伯。”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摊了摊手。
“你们说的这些什么‘暗物质晶体’，什么‘杠杆收购’，什么‘衍生品对冲’……”
“抱歉啊，我真听不太懂。”
“我就是个刚回家的闲人，成天打打杀杀的，哪懂你们这些文化人玩的东西啊。”
他一脸的真诚，坦然地承认自己的“无知”。
会议室里，那些刚刚低下头的董事们，听到这话，又悄悄地抬起了头。
他们交换着眼神，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王德多的脸上，也重新浮现出笑容。
果然！
这小子就是个只懂用蛮力的草包！
一旦把他拉回到商业竞争的领域，他就原形毕露，不堪一击！
“既然林少不懂，那这件事，我看就没必要再征求你的意见了。”
王德多语气变得傲慢起来。
“就由我们董事会内部投票表决吧！这也是符合公司章程的！”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玄灰溜溜滚出会议室的场景。
今天虽然丢了点面子，但只要把持住公司的决策权，这个所谓的继承人，迟早会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就在他得意洋洋，准备宣布开始投票的时候。
林玄忽然坐直了身体。
“哦，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公司的这些事呢，我的确是不太懂。”
“但我这个人吧，运气一向很好。”
他的目光，穿过长长的会议桌，精准地锁定了王德多。
“昨天晚上，我刚接到大姐的通知，说今天让我来公司转转。你猜怎么着，王董？”
林玄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就有个好心人，半夜给我送来了一份小礼物。”
“一份资料。”
他停顿了一下，享受着王德多脸上那越来越僵硬的表情。
“资料上面说啊……”
林玄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王董，你五年前，通过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空壳公司，转移了一笔集团的资金。”
“数额嘛，不算太大，也就九位数吧。”
林玄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最关键的是，王董……”
“那笔账……好像没做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