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天台的冷风，刀子似的刮过黑有常血红的裙摆，却没掀起她一丝波澜。
冰冷的望远镜镜片后，那两道审视的目光，死死咬住了下方人群中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秦无忌，周汐颜。
一个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另一个……啧，像块刚出炉热腾腾、甜丝丝的年糕，碍眼得很。
“嗤。”一声极轻的冷笑从黑有常舌尖弹出。
“审判畜生？”她指尖轻轻叩击着冰冷的金属栏杆，发出沉闷的哒哒声，指尖蔻丹红得像刚凝固的血。
“演猴戏呢？真当自己是正义使者？”她声音不高，裹着冰碴，钻进旁边白问天的耳朵里。
白问天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脆弱的翅膀，遮掩着底下翻涌的情绪。
她没看老板，目光落在自己交叠在身前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像精心打磨过的玉石。
只有她自己知道，指尖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细微的刺痛感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
审判……她脑海里闪过刚才望远镜里捕捉的画面——
那个肥胖的孙德福在地上翻滚扭曲，皮肉上翻滚着血红的罪行烙印。
还有……秦无忌那张冷得仿佛千年不化的脸。
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涩猛地堵上喉咙，又被她狠狠咽下去。
“是，老板。”白问天的应答声低而清晰，像玉珠落在瓷盘上，听不出半分犹豫，
“需要我做什么？”
黑有常终于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眼斜斜扫过来，带着千斤重的压力。
“动动你那装满浆糊的恋爱脑，好好想想，”
她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意，“刀，要扎在心上才疼。
他的软肋，不就蹦蹦跳跳在他身边么？”
高跟鞋尖猛地抬起，精准地碾向天台护栏边缘一支遗落的、价格不菲的口红。
金属细跟无情地刺入柔软的膏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艳红的膏体瞬间被碾碎、扭曲，如同被践踏的玫瑰花瓣，污浊地蹭在冰冷的灰色水泥地上。
“那根小年糕，给我‘烤糊’了。”
白问天的心像是被那鞋跟狠狠踩中了，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飞快地掠过地上那滩刺眼的红，又迅速收回，垂得更低。
“明白。”
声音依旧平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里面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梅……烤糊？
寒意在骨髓里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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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秦帅哥！”周汐颜努力踮起脚尖，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怼了一下秦无忌的胳膊，试图把他从某种“天台沉思者”的状态里拽出来。
她杏眼圆溜溜地瞪着他，小嘴微微嘟起，带着点恼意，
“回魂啦！冰店的老板娘真要收工回家奶娃娃了！
咱们是去吃冰，还是去给那个死胖子当免费背景板啊？”
她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像夏日里叮咚的泉水，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的沉闷。
秦无忌眼皮都没掀，脚下步子倒是没停，依旧稳稳地朝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
阳光透过行道树新绿的叶子，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背景板？”他淡淡开口，声线没什么波澜，却莫名透着一丝欠揍的嘲讽，
“你确定你那‘烈焰红唇’怼天台的架势，只值个背景板？”
周汐颜被噎了一下，白皙的脸颊立刻飞起两朵红晕，又羞又恼。
“秦！无！忌！”她气鼓鼓地叫全名，像只炸毛的猫，
“我那是帮你撑场子！懂不懂啊！白眼狼！”
“哦？”秦无忌终于侧过头，目光在她气得鼓鼓的腮帮子上停留了一秒，
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快得像幻觉。
“那多谢周女侠拔刀相助，回头绵绵冰多加一份红豆？”
“这还差不多！”周汐颜哼了一声，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小旋风。
她快走两步跟上，长长的马尾辫在身后活泼地甩动，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秦无忌的手臂。
“不过说真的，”她语气正经了些，下意识地又扭头朝实验楼的方向瞥了一眼，杏眼里带着点探究和后怕，
“那上面盯梢的……到底什么来头？眼神比坟地里诈尸的老鬼还瘆人。
还有那个死胖子，”她皱着小巧的鼻子，一脸厌恶，
“身上冒字儿……就是你的新招？看着……怪恶心的。”
她想说“解气”，但最终还是选了“恶心”。
“新手上路，试试道具。”
秦无忌言简意赅，裤兜里的手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
“至于楼上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前方公园出口外逐渐喧嚣的街道，“债多了不愁。”
【叮！宿主大大你这心态，本统愿称之为——摆烂式牛逼！】
一个贱兮兮、带着电子质感却又活力十足的少年音毫无预兆地在秦无忌脑海里炸开，
还附带了一连串虚拟的、闪着七彩光芒的“666”弹幕特效，
【‘畜生枷锁’体验卡初次使用，效果就达到SSS级！
恭喜宿主获得‘畜生净化者（初级）’称号！奖励点数+50！
解锁新技能：‘黏糊糊的爱’（体验版）！
请宿主再接再厉，努力让更多畜生感受世界的‘温暖’哟~比心！(＾u＾)ノ~yo】
秦无忌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这破系统，升级后越来越像被00后网瘾少年夺舍了。
他没理脑海里的聒噪，目光落在出口外路边一家小小的冰店门前。
那熟悉的绿色遮阳棚下，几张白色塑料小桌已经坐了不少人。
“到了。”他下巴朝那边扬了扬。
“芜湖！红豆绵绵冰，我来啦！”
周汐颜瞬间把什么天台监视、什么畜生枷锁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欢呼一声，像只灵活的小鹿，率先冲出公园出口。
漫画比例的长腿迈开，裙摆飞扬，带起一阵清爽的风。
滨江公园出口连着一条不算宽阔的单行道。
人行道被高大的梧桐树荫庇着，旁边就是非机动车道，一辆辆共享单车和电驴缓慢地挪着。
一个穿着骚包亮紫色紧身t恤、豆豆鞋擦得锃亮的年轻男人，正靠在一辆共享单车旁，姿态嚣张地抖着腿。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唾沫横飞：
“……操！那傻逼老板算个屁！老子明天就炒了他鱿鱼！妈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浓郁的烟气混着他喷出的唾沫星子，在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廉价烟草的呛人味道。
突然，他话音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紧接着，他脑袋猛地往前一探，脖子夸张地伸长，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令人极度不适的、沉闷粘稠的“吭哧”声。
那声音像是老旧的抽水马桶在艰难地抽吸污物。
“咳——吐！”
一大口浓稠、浑浊、泛着令人作呕的暗黄色的浓痰，如同离弦的粘液炮弹，从他豁开的嘴里喷射而出！
目标不是脚下的垃圾桶，也不是旁边的下水道，而是径直朝干净的人行道地面飞去！
更恶心的是，痰液飞出的瞬间，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竟然还配合地皱起鼻子，
翻起一个白眼，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排毒养颜”成功般的舒爽表情！
喉咙里还发出一声满足的、悠长的“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得令人发指，显然是“老手”。
那坨脏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恶心的抛物线，
眼看就要砸落在周汐颜前方不到半米、光洁如新的灰白色地砖上！
周汐颜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被巨大的恶心感取代，脚步硬生生刹住。
杏眼里喷出火来，几乎是脱口而出：“喂！你……”
“看好了。”
身旁，秦无忌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仿佛只是让人注意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插在裤兜里的左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勾动了一下。
【启动：‘黏糊糊的爱’（体验版）！
目标锁定！黏度指数：五颗星！畜生体验卡加载完毕——滴滴，发送成功！宿主大大牛逼！】
系统亢奋的电子音在秦无忌脑中尖叫，背景音是虚拟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
下一秒，诡变突生！
那坨脱离主人掌控、正自由下坠的浓痰，在半空中猛地一滞！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凌空捏住。紧接着，它违背了所有物理定律，
在空中划出一个极其诡异的、接近九十度的直角急转弯！
“啪叽！”
一声格外清脆响亮、粘腻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炸开！
那口新鲜的、热乎的、带着主人浓郁个人“风味”的浓痰，不偏不倚，如同被精准制导的导弹，
分毫不差地、严丝合缝地——糊在了豆豆鞋男人自己那张因为“排毒”舒爽而微微张开的嘴上！
糊了个满满当当！
那黏糊糊、黄乎乎的一团，完美地覆盖住了他的下唇和下巴，边缘还恶心地拉出几缕细丝！
空气，死寂了一秒。
男人嚣张抖动的腿僵在半空，夹着烟的手指也凝固了。
他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油腻的脸上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还挂在上面，眼神却彻底懵了。
嘴巴上那湿漉漉、粘腻腻、带着自己体温和口水的异物触感，无比清晰地传来。
“呕——！！！”
一声惊天动地的干呕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和无法置信的恶心！
他甚至能尝到自己那口痰里残留的烟臭味和隔夜饭的馊味！
“呜……噗！噗呸——！”
他慌乱地用手背疯狂地去擦抹，但那粘液异常顽固，反而把手背也蹭得黏腻不堪，那恶心感更是成倍放大，
刺激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弯下腰猛烈地咳嗽干呕起来。
旁边的路人也被这突如其来、极其辣眼睛的一幕惊呆了。短暂的愣神后，是压抑不住的嫌恶目光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擦！这啥玩意儿？自产自销？”
“天呢……好恶心！他怎么做到的？”
“怕不是有什么大病？行为艺术？”
“呸！活该！让他随地乱吐！”
就在这时，豆豆鞋男人因为弯腰狂呕，重心不稳，
脚下那双锃亮的豆豆鞋又踩在了一小块不知谁掉落的口香糖残渣上，
猛地一滑！
“啊呀——！”
他发出一声短促惊叫，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像只被掀翻的笨拙王八，
手舞足蹈地就朝旁边一辆停着的共享单车倒了下去！
那辆共享单车的蓝色塑料座垫，在阳光下看起来干干净净，平平无奇。
就在他肥硕的臀部即将与座垫亲密接触的瞬间——
座垫表面，一层完全透明、仿佛只是水光反射的粘稠液体，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
薄薄一层，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极其强韧的黏性！
“嗤啦——！”
男人的屁股结结实实坐在了座垫上！
那透明粘液瞬间发挥了作用。他那条紧身的、材质并不怎么好的黑色裤子，
如同被强力胶水狠狠黏住，竟和座垫牢牢地粘合在了一起！
“卧槽？！”男人再次傻眼，下意识地想撑着站起来。双手用力一按座垫——
“嗤啦！”
黏液的覆盖范围瞬间扩大，他那双沾满了自己浓痰的手掌，
也被牢牢吸附在了座垫表面！掌心紧紧贴住，纹丝不动！
他现在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滑稽又狼狈的姿态：身体半蹲不蹲，臀部紧粘座垫，双手死死按在座垫前端支撑着（也被粘住），
脑袋因为呕吐而低垂，下巴上还糊着那摊秽物。像一只被强力粘鼠板捕获的、特大号变异老鼠。
“放……放开！这什么鬼东西！”
他又惊又怒又恶心，开始疯狂地扭动身体，试图把手和屁股从座垫上撕下来。
但那粘液异常强韧，每一次拉扯，都只是让裤子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嗤啦”声，
屁股和手掌依旧纹丝不动，反而因为过度用力，裤裆处隐隐传来布料即将开裂的呻吟。
“噗嗤！”周汐颜实在没忍住，看着那家伙狼狈挣扎、越粘越紧的蠢样，
刚才的恶心感被冲淡了不少，直接笑出声来。
她赶紧用手捂住嘴，但弯弯的杏眼里全是幸灾乐祸的光。
秦无忌连眼角余光都没施舍给那边混乱的“人肉粘鼠板”现场。
他已经走到冰店的小窗口前，对着里面忙碌的老板娘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老板娘，两份绵绵冰。一份原味多加红豆，一份抹茶。”
“好嘞！”老板娘显然也看到了旁边人行道上那滑稽又恶心的一幕，
一边麻利地盛冰，一边憋着笑，忍不住又朝那边瞄了两眼，压低声音，
“哎哟，美女帅哥，你们刚过来……那人咋回事？失心疯了？搞得这么埋汰？”
秦无忌接过递出来的两份绵绵冰，将那份堆满红宝石般红豆的递给身边还在憋笑的周汐颜。
冰碗的凉意透过塑料杯壁传到手心。
“谁知道呢，”
他看着周汐颜雀跃地接过冰碗，拿起小勺挖了一大勺裹满红豆的冰沙塞进嘴里，
满足地眯起眼，才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不低，
清晰地传到不远处还在和共享单车座垫搏斗的男人耳中——
“大概……是畜生道轮回卡bug了？吐出去的痰，认主。”
【宿主大大！精准打击！金句输出！
逼格炸裂！本统宣布，
‘黏糊糊的爱’首次实战，效果绝绝子！奖励点数+30！黏度体验卡续费成功！
请继续保持这种畜生退散的帅气！】
脑内的系统音亢奋得像是自己中了彩票，还模拟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口哨声。
那被粘住的男人听到这话，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脸涨成了猪肝色，
挣扎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嗬嗬声，
却连一句完整骂人的话都吐不出来，
只能徒劳地感受着屁股和手被牢牢禁锢在冰凉塑料座垫上的绝望。
“走吧，”
秦无忌挖了一勺抹茶绵绵冰送入口中，清苦微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凉意沁入心脾，驱散了刚才那点粘腻的恶心感。
“找个清静地儿。”
两人捧着冰碗，转身，准备沿着梧桐树荫下的人行道继续往前走。
脚步刚迈开。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恶意的阴冷气息，如同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悄然缠绕了上来。
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腐朽的甜腥味。
秦无忌几乎是同时和周汐颜停下了脚步。
周汐颜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握着冰碗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她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向秦无忌，杏眼里的光变得锐利如刀。
前方的林荫道，行人依旧。
几个老太太慢悠悠地打着太极，小孩追逐嬉闹，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戴着耳机跑步经过……
一切看起来平静祥和。
但那道阴冷黏腻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钉在他们背上。
来源飘忽，似乎在人流中穿梭，又似乎潜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不是天台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是更近、更隐蔽、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戏谑的、黏腻的恶意。
秦无忌端着冰碗的手很稳，指尖甚至感受不到丝毫凉意。
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身后那片喧嚣又平常的街道。
人潮涌动，一张张面孔匆匆而过。
没有异常。
但那股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无比真实。
【警报！警报！检测到高强度恶意锁定！能量波动特征分析中……滴滴滴……
初步匹配结果：白无常！危险系数：高！警告！该目标具备高度精神干扰能力！
宿主大大，护好你家小年糕！瓜子板凳已备好，前排吃瓜看戏模式强制开启！】
系统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
亢奋？背景音换成了紧张刺激的鼓点。
白问天？
秦无忌眸底深处，寒意骤然凝结。
她来了？终于不再只是影子？
无声无息，却比刚才那个天台上的血红身影，更让人脊背发凉。
他能感觉到身边周汐颜的身体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她没说话，只是更加靠近了他半步，肩膀几乎贴着他的手臂，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和警惕。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们脚下投下摇曳的光斑。
冰碗外壁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滚烫的地砖上留下一个微小的、迅速消失的深色印记。
空气中那股腐朽的甜腥味，似乎又浓郁了一分。
秦无忌的舌尖，还残留着抹茶绵绵冰那抹清新的微苦。
他缓缓地，将最后一勺冰沙送入口中，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扫视，而是精准地投向斜前方不远处，
一个被巨大景观花坛遮挡了大半的公交站台。
花坛后面，似乎有一抹极淡的影子，一闪而没。
“绵绵冰化得快，”他开口，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周汐颜耳中，也似乎穿透了喧嚣，落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