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城市角落的阴影黏稠得如同墨汁。
秦无忌的目光却像是烧红的探针，死死钉在街道对面那片更深的黑暗中。
周汐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片寻常的死寂，路灯的光晕在那里被吞噬殆尽，只剩下空洞的黑暗轮廓。
但她知道秦无忌那双眼睛的邪门。
周汐颜单手稳稳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乔乔，另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把伪装成钥匙扣的合金短棍，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安心。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绷的战意：“有东西？”
“嗯，”秦无忌的喉咙里滚出一个单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两个小灰点，鬼鬼祟祟。”
【善恶透视眼】的视野里，那两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灰芒，
死死贴着墙角，像是寄生在暗影里的苔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灰——标准的边缘观察者，心怀鬼胎，却暂时没有喷薄而出的恶意。
远处，隐约传来治安巡逻车特有的呜鸣，红蓝的光芒开始在街口闪烁。这动静像是投入死水的小石子。
墙角那两个灰点猛地一颤！
如同受惊的老鼠，嗖地一下顺着墙根急速滑走，眨眼间就消失在旁边一条更窄、更幽深的小巷入口。
“啧，跑得倒快。”
周汐颜撇了撇嘴，目光扫过地上那摊彻底魂魄离体的楼小强，还有旁边瑟瑟发抖、妆容哭花的坏坏，
嫌弃地收回鞋尖，“得，脏东西留给帽叔洗地。撤！”
她抱着乔乔，动作干脆利落，几步就冲到路边，拉开了那辆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门。
秦无忌最后瞥了一眼那片重归死寂的黑暗角落，眼神深邃。他转身，步履无声地跟上周汐颜。
出租车引擎的低吼划破夜色的沉闷，载着他们驶离这片混乱的漩涡。
光影在车窗上飞快倒退，将身后的惨淡景象切割成模糊的色块。
城市另一端。
远离霓虹的喧嚣，这片还未被彻底规整的老城区边缘，只有浑浊的河水在黑暗里发出黏稠的流淌声。
一座摇摇欲坠的朽木小桥，歪歪斜斜地横跨在五六米宽的河面上。
桥身狭窄，仅容一人通行，木头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腐朽的霉味。
一个干瘦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挪动在独木桥上。
那是个穿着油腻腻藏青色褂子的老头，后背微微佝偻，肩上扛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挑棍。
挑棍两头，坠着两个令人窒息的物件。
一头，是一个简陋的竹背篓。篓口用麻绳草草捆扎着，里面塞着一只羽毛凌乱的老花母鸡。
大概是预感到了死亡的临近，母鸡在狭小的空间里徒劳地挣扎，翅膀扑棱着撞击竹篓内壁，
发出沉闷压抑的“噗噗”声。
每一次撞击，都牵动着细弱的“咯咯”哀鸣，混杂着无法挣脱的绝望。
挑棍的另一头，悬垂着命运更加恐怖的东西——一只羽毛洁白的大鹅。
它的双脚被坚韧的草绳死死捆住，倒吊在空中！
长长的脖颈无力地垂下，每一次老头脚步不稳的晃动，
都让这雪白的身体狠狠荡向下方漆黑的、散发着腥臭水汽的河面！
鹅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只在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几不可闻的“呃…呃…”气音，
像刀片嗓…最后的喘息。
老头便是这条街巷臭名昭着的“猪师傅”。
他显然对自己的“平衡术”颇为自得。
浑浊的老眼扫过那只倒吊的大鹅，嘴角咧开一抹贪婪又残忍的弧度，露出满嘴黑黄的大板牙：
“乖仔，莫抖！等下就到屋，给你个痛快！炖一锅汤，啧啧，香飘十里哇！”
他粗糙的手指，贪婪地搓捻着光滑的鹅羽，仿佛在掂量即将到手的钞票。
大鹅被他触碰，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挤出更急促的“呃呃”低鸣，如同濒死的悲泣。
此时，出租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河对岸一条荒僻的废弃小路上。
车窗降下一条缝。
一股河岸淤泥特有的土腥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禽类排泄物的骚臭味，扑面而来。
秦无忌的眉心瞬间拧紧，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河对岸那座腐朽木桥上的人影。
【叮！废物点心宿主注意！前方高能畜生预警！滴滴滴——】
冰冷又带着点戏谑的系统提示音猝不及防地在秦无忌脑海炸响！
【畜生Id：朱三眼（猪师傅）】
【畜生指数：99%（极度危险！暴力贪婪型！）】
【畜生行为模式：虐杀成瘾，贪得无厌，尤其喜好活宰禽畜获取病态快感！】
【当前畜生威胁等级：★★★☆（即将行凶！）】
【系统建议：立刻审判！业火烧它丫的！】
秦无忌的视线穿透夜色和距离，在【善恶透视眼】的全景视角下，
朱三眼浑身笼罩着一层令人作呕的、粘稠如沥青的深紫色光晕，浓郁得几乎要从他身上滴落下来！
那股浓烈的恶意，隔着河面都让秦无忌太阳穴微微发胀。
【锁定目标！畜生视角开启！】
视野骤然拉近！如同高清摄像机死死聚焦！
秦无忌清晰地“看”到——朱三眼那双布满血丝、浑浊癫狂的老眼，正闪烁着兴奋残忍的光！
他松开了握着挑棍的手，那只枯树枝般、指甲缝里满是黑垢的手，正缓缓摸向自己油腻腻的裤腰带！
腰带里，斜插着一根乌沉沉的东西！
那是一根老式的铁杆秤！
秤杆一端，赫然被磨得异常尖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铁器独有的、不祥的冷硬光泽！
秤杆被缓缓抽出。
更恐怖的画面撞入秦无忌脑海！
朱三眼的目标，并非竹篓里扑腾的母鸡！
他那闪烁着贪婪和施虐快感的眼神，死死钉在倒吊着的、雪白的大鹅那修长脆弱的脖颈上！
他甚至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是在品尝即将入口的美味佳肴！
秤杆尖锐的一端，正一点点抬高，瞄准的角度极其歹毒——竟是要用这钝器，狠狠捅穿大鹅的喉咙！
他要品尝活物被刺穿时那剧烈的抽搐和哀鸣！
“妈的！”
旁边的周汐颜显然也通过秦无忌共享的视野看到了这令人头皮炸裂的一幕，
杏眼瞬间瞪圆，爆了句粗口。
她猛地推开车门，那双笔直修长、充满爆发力的漫画腿一步就跨了出来，
登山靴底 “咔”的一声重重踏在碎石路上，力道刚猛，碎石四溅。
她的目光像淬火的钢针，刺向秦无忌，语速快得像子弹：
“姓秦的！鸡鹅的命，算不算命？救不救？给个痛快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腐朽的独木桥在夜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河水的腥气、母鸡绝望的“咯咯”声、大鹅倒悬痛苦的低喘、朱三眼那浊重兴奋的呼吸……
还有他手中那柄缓缓举起的、闪着寒光的凶器！
秦无忌眼中寒光爆闪！
“畜生眼中，命才分贵贱！”
他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朝向河对岸那个深紫色的罪恶人影，
“系统的存在，就是给它们重新定价！”
嗡——！
一团炽烈到极致的暗金色火焰，毫无征兆地在秦无忌掌心凭空燃起！
火焰无声燃烧，却散发出焚尽八荒的恐怖高温，将他半张脸映得如同神只，半张脸沉入冷酷的阴影！
火焰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业火审判·启动！权限确认！目标锁定——朱三眼！】
“给老子——住手！”
秦无忌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审判般的意志，穿透浑浊的夜空，狠狠砸向独木桥！
正要行凶的朱三眼浑身剧震！
那声断喝蕴含着某种直刺灵魂的力量，让他头皮发麻，行凶的动作硬生生僵住！
他骇然扭头，浑浊的老眼瞬间捕捉到河对岸那道燃烧着暗金烈焰的身影，
以及那扑面而来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点燃的恐怖炽热！
未知带来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的心！
“谁？！装神弄鬼！”朱三眼惊怒交加，色厉内荏地嘶吼道。
但恐惧催生了更疯狂的暴戾！他眼中凶光暴涨，被强行打断的施虐欲混合着对威胁的本能反击，
瞬间冲垮了残存的理智！
“嗷！”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手臂肌肉贲张，那根磨尖的秤杆带着积压的怒火和被窥破的惊慌，
被他用尽全力，朝着倒吊在眼前、毫无反抗之力的大鹅的脖颈，狠狠捅了下去！
“嘎——！！！”
一声凄厉到撕裂夜空的禽鸟惨鸣骤然爆发！
然而！
想象中秤杆贯穿血肉的噗嗤声并未响起！
在秤杆尖端即将刺入鹅颈皮肤的致命瞬间——那只看似只能引颈待戮的大白鹅，
身体里竟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求生力量！
它一直被倒吊束缚的身体猛地向上奋力蜷缩！巨大的翅膀不顾一切地拼命张开、绷紧！
原本柔软洁白的羽毛瞬间根根倒竖如钢针！
噗！
秤杆尖端没能刺穿鹅颈，而是狠狠扎进了它奋力抬起护住要害的左翅翅根！
羽毛撕裂，鲜血瞬间飚射而出！
剧痛让大鹅发出了更加惨烈的悲鸣！
但更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承受着穿翅剧痛，那大鹅竟借着朱三眼捅刺的力道和自身挣扎的爆发，
猛地将捆住双脚的草绳狠狠绷到了极限！同时，它那颗倒垂的脑袋拼尽全力向前一顶！
砰！
这凝聚了全部生命力量的一顶，不偏不倚，重重撞在朱三眼支撑身体重心的那条腿膝盖侧面！
“呃啊！”
朱三眼发出一声痛呼，膝盖处传来的剧痛和突如其来的撞击力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
脚下腐朽湿滑的木头再也无法支撑！
“噗通！”
朱三眼像个破麻袋一样，结结实实地侧翻摔倒在狭窄湿滑的桥面上！
手中的秤杆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进下方漆黑的河水中，溅起一小片水花。
肩上的挑棍也甩了出去，装着老母鸡的背篓翻滚着卡在歪斜的桥栏缺口，母鸡惊惶的叫声更加凄厉。
而那只大白鹅，因为朱三眼的摔倒，捆脚的绳索被猛烈拉扯，
它倒悬的身体也狠狠砸在腐朽的桥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它挣扎着，染血的翅膀扑打着湿漉漉的桥面，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呃呃”声，
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下。
朱三眼挣扎着想爬起来，剧痛和奇耻大辱让他双眼赤红，五官扭曲如同恶鬼！
他疯狂地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大鹅挣扎的身影，最终死死盯住卡在桥栏上的背篓，
里面那只老母鸡还在徒劳地扑腾。
“畜生！都是该死的畜生！老子今晚非宰了你们炖汤不可！”
他咆哮着，不管不顾地再次伸手摸向油腻的裤腰——那里，还插着一把用于刮毛的、刀刃雪亮的短柄尖刀！
刀锋出鞘，寒光一闪！
河对岸，周汐颜瞳孔骤然收缩：“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她动了！
那双漫画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一脚踹在身边一辆废弃的、沾满泥污的共享单车上！
哐当！
沉重的共享单车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车架扭曲变形，
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凌空翻滚着，越过数米宽的浑浊河面，带着呼啸的风声，
精准无比地砸向独木桥上的朱三眼！
朱三眼刚拔出尖刀，还没直起身，
眼角余光瞥见一团巨大的黑影泰山压顶般砸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啊！”他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抱头就往旁边还没完全塌陷的桥栏处扑！
轰隆！！！
共享单车狠狠砸在朱三眼刚才的位置，沉重的撞击力让本就腐朽的桥面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断裂声！
木屑纷飞！整座桥剧烈摇晃起来！
朱三眼虽然狼狈地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半边身子被飞溅的碎木刺中，
脸上也被划开几道血口，火辣辣地疼。
“谁？！！”他惊魂未定地嘶吼，染血的脸上全是惊怒和恐惧，握着尖刀的手都在哆嗦。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残破湿滑的桥面让他一个趔趄。
秦无忌的身影，在出租车昏暗的尾灯光晕下，矗立如渊。
他缓缓抬起了那只燃烧着暗金烈焰的手。火焰跳跃升腾，散发出焚灭一切的威严，
将朱三眼那张因惊恐和暴怒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猪师傅？”秦无忌的声音，比脚下的河水更冷，“你的业火，到账了！”
他猛地握拳！
掌心那团暗金色的业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然而！
就在秦无忌凝聚业火，准备给朱三眼最后一击的刹那！
嗡！！！
异变陡生！
他身前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滚、扭曲！
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一层层半透明的涟漪疯狂扩散！
下一秒！
刺啦——！！！
仿佛有巨大的无形之手，将空间生生撕开一道裂缝！
璀璨夺目的金光，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熔岩，从那道裂缝中轰然喷薄而出！
强光瞬间照亮了大半条污浊的河面，将秦无忌和周汐颜的脸庞都镀上了一层炽烈的金色！
金光急速收敛、凝聚！
一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巨禽虚影，在秦无忌身后缓缓显形，凝实！
那轮廓，赫然是一只傲视天地的巨鹅！
但它绝非凡物！
它通体覆盖着犹如纯金打造的翎羽，每一片都流淌着太阳般的光辉，边缘锋利如神兵！
巨大的双翼彻底展开，遮天蔽日，翼尖垂落的金色流火点燃了空气，
发出“噼啪”的灼烧声！
最令人灵魂战栗的是它的双眼！
那不再是禽鸟的圆瞳，而是两颗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竖瞳！
冰冷、威严、蕴含着洞穿时空的古老智慧与滔天怒火！
金翼巨鹅高昂起圣洁的头颅，喉间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清唳！
“唳——！！！”
声波如同实质的金色浪潮，席卷四方！浑浊的河水被无形的力量压得凹陷下去！
岸边枯草尽数倒伏！
朱三眼被这蕴含神威的鸣叫声直接冲击，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鸣，手中的尖刀“当啷”一声再次掉落，
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只有眼睛瞪得几乎撕裂眼眶，里面塞满了源自生命本能的、
最原始的恐惧！裤裆瞬间温热湿透！
巨鹅那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竖瞳，如同两柄裁决之矛，死死钉在瘫软的朱三眼身上。
它巨大的喙微微开合，一个宏大、沧桑、仿佛穿越了无数轮回的意念，
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在秦无忌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三世前，戍边烽火，尸山血河！是谁，以脊背为舟，驮你淌过亡者之泽？！”
秦无忌如遭雷击！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让他周身业火都剧烈摇曳！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像是被这跨越时空的质问干扰，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
最终艰难地挤出一行歪歪扭扭、带着巨大惊叹号的文字：
【！！！因果律冲击！深层记忆碎片强制激活...检测到宿主与该生灵（代号：白羽）存在...绑定级...前世羁绊！！！
羁绊类型：生死托付！未...未清算？？？】
冰冷的机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混乱！
那遮天蔽日的黄金巨翼虚影，在发出震撼灵魂的质问后，并未消散。
庞大而璀璨的身躯反而开始向内急剧坍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紧！
浩瀚的金光不再喷薄四溢，而是疯狂地凝聚、压缩、提纯！
眨眼之间，那足以覆盖河面的双翼，坍缩、凝聚成两道纯粹到极致、
锐利到刺穿灵魂的金色光流！
如同两柄由恒星内核锻造的审判之矛！
嗡——！
光流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嗡鸣，空间在其尖端剧烈扭曲！
矛尖所指，空气仿佛都被点燃，留下两道灼热的金色轨迹！
目标，正是瘫在朽木桥上、魂飞魄散、裤裆湿透的朱三眼！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炽热地降临！
朱三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漏气般的声音，连尖叫都被极致的恐惧扼杀在了气管里。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道毁灭性的金光，锁定了他肮脏的灵魂！
因果清算！
业火焚罪！
审判——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