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再次返回中军帐外。
烤肉、酒香味还未散去,里面炭盆还亮着,帐帘却打了下来。
他掀帘而入,目光当即落在席间一名壮汉身上。
对方头戴武弁,身着直裾常服,三十岁上下年纪,肩宽背厚,不怒自威。
正与马腾说着什么。
“孟起,来来,这位是皇甫老将军之侄,皇甫郦。”
马超一进来,马腾便开口介绍道。
皇甫郦闻声,偏头见马超身形近九尺,一身银甲英气逼人。
不由得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马侍中神威之名传遍关中,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不愧为伏波将军之后!”
他继而又转向马腾,语气恳切:
“马家世代忠良,伏波将军护疆卫土之烈犹在眼前。
“马征西与马侍中平羌乱、安西陲,更是汉室柱石…”
“皇甫先生。”马超出言打断。
对方开口便将自己父子捧高至此,显然是有求于人。
他眉头微蹙:“以超观之,你当是行伍出身。”
“即是军中之人,有话不妨直说。”
皇甫郦闻言一怔,随即笑道:“马侍中快人快语!”
“既如此,郦便直说了…”
他起身朝长安方向拱手,声音压低。
“郦奉天子密诏而来!”
“今汉室危殆,董卓专权乱政,天下忠义之士皆痛心疾首。”
皇甫郦躬身拱手,语气恳切如泣。
“如今国祚飘摇,郦斗胆!”
“恳请二位将军念及天下苍生,怜恤幼主孤危。”
“与我等共襄义举,清君侧,诛灭董贼,匡扶汉室!”
马腾尚未开口,马超已抢先说道:“我若是没记错,陛下如今年方十一?”
皇甫郦正色道:“陛下虽年幼,却天资过人,深知董卓专权之祸,日夜盼有忠义之士…”
“哈哈哈哈!”
这时,马腾忽然大笑出声,拍了拍皇甫郦肩膀。
“皇甫老弟,你若是奉了皇甫老将军的意思,便回去告诉他,我马腾乃忠义之士!”
“你若是奉董卓之命特来试探,亦如此回禀便是!”
皇甫郦脸色微红,躬身道:“不敢相瞒,确是叔父命我前来!方才是郦失礼了。”
“呵呵。”
马超却忽然冷笑,“皇甫将军若无诚意,便请回吧。”
皇甫郦愕然:“马侍中这是何意?”
“我闻皇甫老将军今被贬为御史中丞,无权无势。”
马超目光锐利,“若无朝中大臣主持,老将军如何做得了这等大事?”
帐内一时寂静,炭火噼啪声格外清晰。
马超自然知道,按照原历史进程,皇甫郦身后之人定是司徒王允。
毕竟“貂蝉官”红昌已现身眉坞,说明“连环计”已经开始,吕布也已入局!
想来这皇甫郦,便是王允一系安排监视马家军动向之人。
如今,马家与董卓起了冲突,便即刻前来拉拢。
至于皇甫嵩?
虽是汉末三杰之一,此时应该已经年老力衰…
“不对!这世界超凡之力横行,不能小觑…”
马超正思量着。
皇甫郦被马超点破,沉默片刻,便起身拱手:“马侍中心思缜密。”
“过几日,郦自会安排那位与你见面。”
“这…羽林中郎将之位…干系重大,具体事宜还需从长计议。”
说罢,他不再多言,当即向马腾父子告辞,便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帐帘落下。
马腾看着马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复杂。
“超儿,当真长大了!所思如此入微,今非…昔比啊…”
马超闻言心里一紧,装作伸懒腰,手臂顺势往马腾肩上一搭。
“啊~哈~老爹…”
他循着往昔记忆与习惯,搂住马腾,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般,压在父亲身上。
嬉笑道:“如今身处乱世,我等手握数万大军!”
“若无半点长进,岂非他人案上鱼肉?”
“嘿嘿,怕是旦夕间,便要身死族灭,无颜见列祖列宗咯…”
“呸!你个混小子!说些什么胡话?”
马腾一把挣开他的手臂,反手一巴掌往他后脑扇去。
半道却又停了下来,转为揪耳朵。
“夸不得你!刚说你长大了…又给我来这套。”
“这么大个人,都当将军了,怎不知稳重点?!”
翌日,巳时。
长安,未央宫前。
宫墙高耸,朱漆宫门紧闭,门前积雪未消。
两名身着玄铁扎甲的节从虎贲,手握铁铩,矗立两旁。
作为羽林中郎将,本身就有着宿卫侍从之职,不曾想第一天前来“点卯”就被阻于宫外。
忽地,身后有人扯了扯马超披风。
陈欣欣在马超身后低声道:“少将军,方才阻拦之人名为伍习,乃虎贲侍郎,为郭汜亲信…”
马超侧头看她:“哦?你如何得知?”
陈欣欣顿时一尬,很想说是论坛问的,但不能说。
她眼珠滴溜溜打转,正想着如何敷衍过去。
一旁阿伟见状,一手扶额,暗道:“痴女…可真会添乱…”
却还是上前帮她解围,编了一番说辞。
马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问。
却也试出了玩家不能向自己描述“游戏之外事物”的规则。
他并没有在未央宫前,与伍习这等无名小卒争执的兴趣。
离开未央宫,往北而去。
长安街道上,行人见他们一行“西凉兵”装扮,纷纷如避蛇蝎。
行至城北一处低矮营区,眼前景象比想象中更糟。
营门是半截朽木栅栏,七歪八扭,也无人修缮。
上面挂着块木牌,上书:“羽林军”
“……”
门口蹲着个五十多岁的老兵。
须发花白,身上铠甲锈迹斑斑,正就着寒风啃胡饼。
见马超一行骑马而来,慌忙呛了两口,手忙脚乱地起身。
“将…将军。”
老兵眯着眼,看清马超身上宝甲,又瞥见他手中兵符与朝廷文书。
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瞬间挺直了佝偻的腰板。
虽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老兵的执着。
“将军!”
马超翻身下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将兵符递给他查验。
“打开营门,我要入营查看。”
老兵双手接过兵符,抚过上面“羽林中郎将”的篆文,手指微微颤抖。
查验完毕后又恭恭敬敬递回,颤声道:“营…营门朽坏,将军小心些…”
他推开栅栏。
往日习以为常的“嘎吱”声,今日听在耳中却格外刺耳。
踏入营区的刹那,马超眉头便紧紧皱起。
所谓“营房”,不过是十几间漏风的土坯房,屋顶茅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营中“士兵”稀稀拉拉散着,多是些老弱。
有的靠在墙根晒太阳打盹。
有的拿着生锈的环首刀有气无力地比划。
连最基本的队列操练都没有。
兵器架上,长矛歪歪扭扭插着,矛头都锈成了暗红色。
马厩里空荡荡的,只有两匹瘦骨嶙峋的老马在啃枯草,见到踏雪玉龙时吓得直哆嗦。
整个营地死气沉沉,哪有半分“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