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涛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今日在大明宫积压的怒气,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只想知道,他们家老五得知自己要成亲后,会不会也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变得情绪失控。
“老十三,二哥背你。”
朱涛朝朱柏招了招手。朱柏高兴地跳上他背,仿佛回到小时候,那时二哥还没变得这般吓人,还像大哥那样温和有礼。
“二哥。”
“现在大明发行的宝钞根本没法用。”
“以前两张宝钞就能换一两银子。”
“现在要五百张才能换一两银子。”
“谁出门会带这么厚一叠钞票,还不如直接带银子。”
朱柏毫无顾忌地向朱涛抱怨。他今天回宫时想买串糖葫芦和一些小玩意,结果发现带的宝钞根本不值钱。
他有点迷糊——
他爹朱元璋到底印了多少张宝钞?
坤宁宫内。
“爹把周叔叔和周骥都杀了,蓝玉他们也都回家写悔过书去了。”
“但你把老五带来娘这里做什么?他不该在崇文阁读书吗?”
朱标仍有些不解地看向朱涛。
“别问。”
“这不是重点。”
“大哥。”
“我现在连媳妇都不去看,只想和你谈谈。”
“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让你别让爹插手宝钞的事?”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朱涛一把掐住朱标的胳膊,眼神中带着危险:“你知道老十三刚刚跟我说什么?五百张宝钞才换一两银子,你还打算印到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印过宝钞?”
“我不过是按你说的,照常发行宝钞。”
“这些事一直是户部负责的。”
“我身负监国之责,大明宝钞的问题虽仍属头等大事,但户部尚书吕昶是父亲十分倚重的大臣。尽管出了个户部左侍郎韩铎那样的贪官,但眼下尚未出现严重问题,理应不会出岔子。”
朱标冷冷地瞪了朱涛一眼,随即坚定地挥了挥手说道:“我敢断定,父亲绝不敢私自插手宝钞之事。这件事我盯得非常紧,再者父亲一向惧你三分,你交代他别碰的事,他碰过几次?”
“你这话倒也有理。”
“依咱爹的性子。”
“他怕你是真的。”
“你明令禁止的事,他多数都不沾手。”
“那就只能说明,宝钞一案中,又出了一个贪官!”
“李恒。”
朱涛望向太子内官李恒,轻招了下手。待李恒走近,才开口吩咐:“去请户部尚书吕昶过来,务必以礼相待。此人是我大明难得的清官。带上太子的仪仗,亲自前往迎接这位老大人到坤宁宫。”
“遵命。”
李恒应声后,先看向朱标。见朱标微微颔首,这才恭敬地朝朱涛一礼,转身离开坤宁宫。
“太子殿下果然治下有度。”
“这点本事,臣弟还得向你多加学习。”
朱标正准备开口,熟悉而令人头疼的声音响起。朱涛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对你东宫门前那对石狮子,还是念念不忘。什么时候给我搬去齐王府门口?”
“你少来。”
“你从小到大什么都想占为己有。”
“这对石狮是我岳父赠予的。”
“怎么可能送你。”
“别痴心妄想了,趁早打消念头。”
朱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果断摇头回绝。若真送了这对石狮,太子妃非跟他拼命不可。老朱家这脾性,不言自明。
“妹子。”
“可以开饭了吗?”
“我们都快饿坏了。”
朱元璋风风火火地走进院子,目光微怔,看着坐在树下闲谈的两兄弟,略带惊讶地问:“你们不是出宫了吗?怎会在这儿?”
“父皇,您先去用餐吧。”
“别饿着妙云。”
“她腹中可有您的孙子。”
“我和大哥就不吃了,等吕昶来再说。”
“还有些正事要办。”
人遇喜事精神爽,朱元璋此时神采奕奕。朱涛也没打算再惹他动怒,况且宝钞之事父亲本就不过问。他朝朱元璋挥了挥手,望着一旁一脸茫然的二虎,心中泛起一丝苦笑。
放眼整个大明。
敢对皇帝如此随意的,恐怕也只有眼前的齐王了。
太子朱标素来循规蹈矩,岂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举!
“有话到大明宫再说。”
“坤宁宫是你议事的地方?”
“你母后最爱清静。”
“你们俩,马上离开!”
“二虎。”
“你去把魏国公请进宫来,本王今日一定要当面问他一句,历来封王都要三辞三让,他倒是端起架子来了!”
朱元璋脱下脚上的靴子,交代完二虎与朱涛兄弟俩后,光着脚丫冲进了坤宁宫。既已回到家中,行为自然随意些也无妨,反正并无外人,他此刻只是朱重八,不再是那个威严的皇帝。
“走吧。”
“稍等片刻,我回头再来陪媳妇。”
“先去见吕昶。”
“此事涉及大明宝钞,不可轻忽。”
朱涛微微叹息。有时他真不想插手朝廷的这些烦心事,早该去自己的封地做个清净王爷。有战事便出征,无战事便享乐,那日子过得多么自在,何必在此受累?
“那位符离公主这几日一直想见你。”
“你就不打算见她一面?”
“好歹她也是位公主,若做你侧妃,也算不错。”
“你又不吃亏。”
朱标想到今日入宫的女官伯雅伦海别,也就是符离公主,眉头一皱,对朱涛说道:“宁国那丫头近来越发张狂了,不知从谁那儿学了点刀法,又跟着那符离公主学了骑术,在宫中伤了好些太监与侍卫,如今被母后关了起来,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可我现在真想将那符离公主送出宫去。”
“别急。”
“皇室公主有些小脾气,倒也正常。”
“更何况,宁国是我大明嫡出的长公主。”
“没出人命便罢了,别太严厉。不过我得去求求母后,最好再关她十天半月。她老往我齐王府跑,我现在见她就头疼。”
朱涛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那小丫头实在难缠,简直到了极点。他堂堂齐王,竟被逼得整日躲藏,宠成这般模样,可见其骄纵至极!
“你不是向来不怕宁国?”
“还是父皇那句话说得妙,你能制住她又能如何?”
“他能镇得住宁国。”
“你却拿她毫无办法,还是别生气了。”
朱标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物物相克,朱家这一家子怪人还真是多。父怕子,子怕妹,妹又怕父,父又惧妻,妻却什么都不怕。世间因果,真是奇妙!
大明宫内。
“吕尚书,你也明白大明宝钞的重要性吧?”
“说说你的看法?”
“先前两张大明宝钞,尚可兑换一两银子。”
“如今五百张也难换一两银。”
“你是否该向本王说明缘由?”
朱涛立于大明宫正殿,目光落在吕昶身上,语气微冷:“你是本王与太子兄长力荐之人,本王信你不会因私利而败坏宝钞制度。本王从未看错人,望吕大人深思,本王定要揪出那个贪赃枉法之人!”
“嗯。”
“吕尚书但说无妨。”
“若有牵涉中书省要员,本王与齐王亦可将他们召回问话,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大明根基,你应当清楚。”
朱标端坐于朱元璋平日所居之位,神色严肃地看向吕昶:“吕尚书,还请细细回想,究竟是谁在背后作祟?”
“回太子殿下。”
“回齐王殿下。”
“户部早已开始自查,老臣亦从民间听闻风声。宝钞关乎国计,臣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前已作调查。”
“无论是左侍郎梅江,还是右侍郎江林,老臣皆已暂时削其职权,待此事查清后,方许其重返户部。”
“在二人被停权后,市面上宝钞贬值之势略有缓解,臣由此推测,问题或出自他们身上,然尚无确凿证据,故未奏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