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发给夏晚晴的吐槽，很快得到了闺蜜一连串“哈哈哈”的刷屏和“攻略冰山秘籍”的无效链接。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回包里，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去学校西点房买块草莓蛋糕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
而另一边，科技社里，周屿看着陆辰屿发来的那条没头没脑的信息，乐了。
【情感表达与视觉冲击力？老陆，你被盗号了？还是终于决定开发恋爱模拟游戏了？】
陆辰屿的回复言简意赅：【项目需要。资料。】
周屿撇撇嘴，动作麻利地打包了几个G的相关论文和案例发过去，附带一句：【友情附赠《如何与艺术家有效沟通》速成指南（非技术文档）。】
陆辰屿点开压缩包，忽略了最后一个文件。
第一次正式小组会议，地点定在了科技社的活动室。这里充斥着机箱运转的低鸣、各种电子元件和线路板的味道，与林知意画室里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截然不同。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异世界的访客。
陆辰屿已经在了，他面前并排摆着三块显示器，上面滚动着晦涩的代码和图表。看到林知意，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指向旁边一块白板。
“基于你上次提到的‘情感与视觉’方向，我筛选了三种可行性较高的技术方案。”他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基于面部微表情识别的动态色彩映射”、“通过心率监测数据驱动的粒子系统”、“基于脑机接口（初步阶段）的抽象图案生成”。
他讲得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每一个方案都详细阐述了技术原理、硬件需求、实现难度和时间成本。林知意努力跟着他的思路，感觉自己像个在听天书的小学生。
“等等，”她终于忍不住打断，“陆同学，我们……一定要用这些生物数据吗？会不会太……冰冷了？艺术有时候更需要一种朦胧的、不可言说的感觉。”
陆辰屿停下讲解，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纯粹的困惑：“‘朦胧’和‘不可言说’无法被量化，也就无法被程序执行。没有清晰的定义和输入，系统无法给出稳定的输出。”
“可是美不是数学公式啊！”林知意有些急了，她拿起自己带来的素描本，翻到一页她画的雨后初晴，“你看，这种湿润的、清新的感觉，这种光影瞬间的变化，怎么能用数据捕捉呢？”
陆辰屿的目光在那幅画上停留了几秒，画上的光影和色彩确实有一种生动的美感。但他随即指向窗外：“模拟这种光照变化，需要建立精确的环境光模型，考虑大气散射、云层厚度、太阳角度……”
“我不是要模拟天气！”林知意感觉自己快要抓狂了，“我是要表达那种心情！看到雨后阳光时，那种豁然开朗、充满希望的心情！”
陆辰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理解这个全新的概念。“心情……是主观变量。如何确保不同观众能接收到相同的‘希望’信息？这涉及到认知心理学和符号学……”
会议再次陷入僵局。林知意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张桌子，而是一道马里亚纳海沟。她泄气地坐回椅子，看着白板上那些天书般的词汇，第一次对这次合作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陆辰屿看着她垮下去的肩膀和黯淡下去的眼神，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他关掉了显示复杂代码的屏幕，打开了周屿发来的那个“非技术文档”压缩包里的一个案例视频。
视频展示的是一件交互艺术装置，当观众靠近时，装置上的光点会像受惊的萤火虫一样飞舞、汇聚，形成柔和的光晕。
“这个，”他把屏幕转向林知意，“技术实现相对简单，基于红外感应和预设的粒子运动算法。视觉反馈……或许符合你提到的‘灵动’。”
林知意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那飞舞的光点确实很美，有一种生命感。但这并不是她最想要的。
“它很美，但是……”她斟酌着用词，“它好像缺少了一点……灵魂？它的反应是预设好的，不够‘真实’。”
“所有的程序反应都是预设的。”陆辰屿指出核心。
“我知道，但我们可以让它看起来更‘智能’，更……像是有生命的回应，而不是机械的‘if-then’（如果-那么）。”林知意努力表达着，“就像……就像你打一个喷嚏，你身边的人会递上纸巾，这不是预设的程序，这是一种基于理解和关怀的……自然反应。”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比喻有点莫名其妙，脸颊微微发烫。
陆辰屿却愣住了。他看着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思考”的涟漪。
“自然反应……基于理解……”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视线从林知意脸上，移到了白板上那些冷冰冰的技术方案上，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解一道前所未有的难题。
这次会议依旧没有得出任何明确的方案，但似乎又有了一点微小的不同。离开科技社时，林知意不再觉得那么沮丧了。至少，他好像……尝试去理解她那套“不讲理”的逻辑了。
她走出实验楼，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她拿出手机，看到陆辰屿在几分钟前，往项目群里（只有他们两人）发了一个链接，标题是《基于环境上下文感知的适应性交互行为研究综述》。
附言只有两个字：【参考。】
林知意点开链接，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论文。她深吸一口气，感觉任重而道远。
而活动室里，陆辰屿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不再是代码，而是一个空白的文档。标题栏闪烁着光标，他犹豫了很久，敲下了一个搜索词：
如何理解艺术家的“感觉”？
搜索页面跳转，出现大量哲学、美学和心理学的复杂论述。他皱着眉，逐一点开，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攻克一个国家级技术难题。
与此同时，林知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夏晚晴发来的信息，附带一张论坛截图：
【知意！快看！有人拍到你和陆大神在科技社“密会”了！论坛又开始脑补你们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