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审团主席沉稳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展厅内回荡，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和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那张承载着结果的信封上。
林知意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屏幕那端，陆辰屿也沉默着，透过视频画面，给她一种无声的支撑。她快速地对他说了一句：“结果要公布了。”便暂时将手机镜头转向发言台方向，让他也能实时看到。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刚才那场意外带来的手臂酸麻感尚未完全消退，混合着对名次的期待与一丝挥之不去的隐忧，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主席开始宣布获奖名单。从优秀奖开始，一个个名字念出，有人欢呼，有人失落。每念出一个名字，林知意的心就悬高一分。优秀奖名单念毕，没有她。入围奖也没有。
这意味着，她至少进入了前三名。
台上的主席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紧张的人群，缓缓开口：“现在，宣布本次校际艺术展决赛的特等奖获得者。”
展厅内鸦雀无声。
“获得特等奖的作品是——”主席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星轨》，作者，林知意！”
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知意。她几乎是本能地捂住了嘴，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身边的晓雯激动地抱住了她，小声地欢呼着。
手机屏幕里，陆辰屿的嘴角也明显地弯起了一个弧度，眼神明亮，对着镜头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说了一句：“恭喜。”
然而，主席的话并没有结束。
“同时，”他继续宣布，“另一幅获得特等奖的作品是——《熵增》，作者，苏晚！”
并列特等奖！
林知意微微一愣，喜悦中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下意识地看向苏晚的展位。苏晚依旧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仿佛这个结果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那苍白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弧度。
掌声在展厅内响起，带着些许议论。两幅风格、理念截然相反的作品并列最高奖，这本身就充满了话题性。
接下来是颁奖环节。林知意和苏晚一同走上台。近距离下，林知意更能感受到苏晚身上那种冷冽疏离的气质。她们从评委手中接过奖杯和证书，礼貌性地互相点头致意。林知意试图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但苏晚的目光只是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林知意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按照流程，特等奖获得者需要发表简短的获奖感言。林知意先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心情，感谢了评委、学校、导师，也感谢了一直支持她的朋友。最后，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手机屏幕的方向，声音轻柔却坚定：“……最后，我想感谢一位特别的人。是他让我相信，理性的代码与感性的色彩可以完美交融，如同星空下的轨迹，看似遥远，终会交汇。谢谢。”
她知道，他懂。
轮到苏晚发言了。她走到话筒前，眼神扫过台下众人，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些微的冷感：“感谢评委认可《熵增》所表达的力量。在这个习惯于粉饰太平、追逐肤浅美好的时代，我认为艺术更有责任去直面世界的混乱、无序与痛苦本质。”
她的话语像一根根细小的冰刺，让台下的一部分人微微蹙眉。她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林知意，继续说道：“科技或许能为艺术披上华丽的外衣，但真正撼动人心的，永远是最原始、最真实、甚至是最丑陋的情感内核。剥离所有外在的辅助，艺术本身，才见真章。”
这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其中隐含的锋芒，几乎直指林知意那运用了特殊软件和笔刷、在陆辰屿远程协助下调整出完美光效的《星轨》。她在质疑《星轨》的成功，有多少是依赖于“科技”的粉饰，而非纯粹的艺术力量。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些。林知意站在台上，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握着奖杯的手微微收紧。她想要反驳，却知道在这种场合，任何争执都是不合适的。
就在这时，她握在手中的手机，隔着外壳，传来一阵极其短暂而规律的震动——那是陆辰屿设定的，一种表示“我在，无需在意”的特定提示模式。
一股力量悄然回归。她挺直了背脊，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没有去看苏晚，也没有去理会那些议论。
颁奖典礼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林知意和晓雯随着人流走下台，准备返回展位收拾。
“那个苏晚，说话也太带刺了！”晓雯忍不住替她抱不平，“什么叫‘剥离外在辅助’？工具本身也是艺术创作的一部分啊！”
林知意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一个身影却挡在了她们面前。
正是苏晚。
她看着林知意，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语气平淡地开口：“恭喜。”
林知意礼貌回应：“也恭喜你。”
苏晚的视线落在林知意手中的奖杯上，停顿了一秒，然后重新迎上她的目光：“你的画，技术很完美，光效也很讨巧。不过……”她话锋微微一转，“我更喜欢纯粹一点的东西。”
说完，她不等林知意回应，便径直转身离开了，黑色的裙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晓雯气得跺脚：“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知意看着苏晚离去的背影，眉头轻轻蹙起。苏晚的敌意，似乎比想象中更直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陆辰屿发来的信息，内容却让她有些意外：
「刚才通过远程设备记录的环境音频，我做了一个简单的声纹和语义分析。苏晚的发言带有明显的预设攻击性。另外，在结果公布前，也就是发生意外的时候，我调取了设备记录的全景画面，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
下面，他附上了一张经过处理的、有些模糊的截图。截图角落，在意外发生、人群骚动的时候，苏晚所站的位置前方，那个摔倒的工作人员的手部动作，似乎……并不是完全自然的失衡，反而像是在失衡的瞬间，刻意调整了方向，抓住了那根绒绳？
林知意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所以，那场看似偶然的意外，可能并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