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从吉普车上跳下来,脚刚落地,整条街的气氛就变了。
那两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人,手里的扫帚差点掉在地上。
他们僵在原地,面色煞白。
陈力走到姜晓荷的摊位前,目光扫过那两个清洁工,又看向对面赵家菜馆的二楼窗口。
窗帘微微晃了一下。
谁要动我们军区的牌子?陈力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敲在钢板上。
两个清洁工哆嗦着往后退,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说:陈……陈科长,我们就是扫个地……
扫地?陈力冷笑一声。泔水桶往军民共建摊位边上挪,这叫扫地?
围观的人群立刻议论开了。
我就说嘛,这两人鬼鬼祟祟的,不像正经清洁工。
还想往人家锅里泼脏水呢!
陈力没再理会那两人,转身从车上搬下来一块崭新的铜牌。
牌子上写着军民共建,服务标兵,字是凹进去的,边缘镀了金。
姜晓荷同志。陈力高声说。根据军区后勤部决定,你们的姜记辣酱拌面摊,被列为军民便民服务试点。
他把铜牌递给姜晓荷。从今天起,这块牌子就挂在这里。
姜晓荷接过牌子,沉甸甸的,还带着太阳晒过的温度。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谢谢陈科长!谢谢军区的信任!
陈力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对面的赵家菜馆。
赵四站在二楼窗口,脸色青得像茄子皮。
陈力上车前,特意停下脚步,对着二楼喊了一句:军区的牌子,可不是谁想砸就能砸的!
吉普车轰隆隆开走了。
两个清洁工灰溜溜地提着泔水桶,跑得比兔子还快。
铜牌挂在摊位最显眼的位置,阳光照着,晃得人眼睛疼。
人群里响起一片掌声。
姜晓荷转身继续熬肉臊,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清楚——这牌子挂上去,接下来的招数会更狠。
果然。
第二天一早,队伍比往常短了一半。
路过的人指指点点,声音压得很低,但姜晓荷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了吗?姜记那肉臊用的是死猪肉。
真的假的?
我表姐夫的小舅子昨天吃了,晚上就拉肚子了。
我的天,太吓人了!
忠叔急得团团转。少奶奶,这……这可怎么办?
姜晓荷放下勺子,擦了擦手。别慌。
她转身进屋,抱出一整块盖着检疫章的猪后臀肉,地一声放在案板上。
肉皮上那个鲜红的检疫章,在阳光下格外清楚。
各位父老乡亲!姜晓荷高声喊。今天开始,我们姜记实行开放式厨房!
她拿起菜刀,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肉切成块。
刀起刀落,切得整整齐齐。
所有原料,大家亲眼看!她顿了顿,声音更响了。今天所有酱料和肉臊免费添加,让大家吃个放心!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
有个老大爷走过来,盯着那块肉看了好一会儿。这检疫章是真的。
他转身冲着人群喊:这肉是正经屠宰场出来的,章子我认得!
队伍立刻又排起来了。
对面赵家菜馆的门口,冷冷清清。
赵四站在窗口,脸都绿了。
姜晓荷熬着肉臊,余光瞥见人群里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穿着灰色中山装,在队伍边上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
姜晓荷给陆铮使了个眼色。
陆铮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没过多久,小五换了身便装,混进人群。
那个灰色中山装的人还在散播谣言:我听说啊,姜记那肉臊用的是死猪肉……
小五突然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那人一愣,立刻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亲眼……
话没说完,小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行啊,那你跟我走一趟。
那人挣扎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小五冷笑一声。放开你?行啊,咱们去派出所说清楚。
围观的人立刻围了上来。
陆铮从人群里走出来,拐杖杵在地上,脸色冷得像冰。
说,是谁让你干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那股子劲头,让人腿肚子发软。
那人哆嗦着,汗都下来了。我……我就是随便说说……
陆铮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那人崩溃了。是……是赵家菜馆的赵四经理!他给了我五块钱,让我在这边散播谣言!
人群哗然。
原来是赵家搞的鬼!
太缺德了!
陆铮拎着那人,直接往赵家菜馆门口走。
姜晓荷跟在后面,心里痛快得不行。
赵家菜馆门口,围满了人。
陆铮把那人往地上一推。跪下,再说一遍。
那人跪在地上,指着赵家菜馆的大门,哭喊着:是赵四经理花钱雇的我!他让我散播谣言,说姜记的肉臊是死猪肉!
人群里响起一片骂声。
赵四从二楼冲下来,脸都白了。你……你胡说八道!
陆铮掏出一张五块的钞票。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他顿了顿,冷笑一声。上面还有你的指纹。
赵四的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赵玮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皮鞋擦得锃亮,脸上带着冷笑。
赵四。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心里发寒。
赵四哆嗦着跪下了。公……公子……
赵玮走到他面前,抬起手,地一声,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赵四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丢人现眼的东西!赵玮又是一巴掌。我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转身对着赵家菜馆的员工喊:从今天起,赵四被开除了!
员工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
赵玮整了整衣领,走出菜馆。
他隔着马路,与姜晓荷对视。
姜晓荷站在摊位前,脊背挺得笔直。
赵玮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做了一个你等着的口型。
然后他上车,轰隆隆开走了。
陆铮走到姜晓荷身边,低声说:他不会善罢甘休。
姜晓荷点头。我知道。
晚上收摊时,姜晓荷在清理钱盒。
她把一张张钞票理好,突然手指停住了。
有张十元的大团结,手感不对。
她拿起那张钱,对着灯光照了照。
纸张的颜色微微泛黄,边缘有些发毛,和其他钞票不太一样。
姜晓荷的脸色变了。
陆铮。她把钱递过去。你看这个。
陆铮接过钱,眯起眼睛。
他用手指摸了摸纸张,又对着光看了看。
假钞?
姜晓荷摇头。不,比假钞更麻烦。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这是专门用来栽赃的变色钞
陆铮的眼神冷了下来。什么意思?
姜晓荷深吸一口气。这种钞票表面涂了一层特殊的药水,正常情况下看不出来。
她指了指那张钱。但只要遇到某种化学试剂,颜色就会变深,看起来就像假钞。
陆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们想栽赃你收假钞?
姜晓荷点头。
她把钱放在桌上,声音更轻了。如果工商或者派出所来检查,用他们的试剂一测,这钱立刻变色。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到时候,我就是收假钞的不法商贩
陆铮的手攥紧了拐杖。他们换招了。
姜晓荷看着那张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换招就换招。她转过头,看着陆铮。反正我从来不怕玩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