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从冬天一下子到了春天,屋顶的积雪不再顽固,顺着瓦缝缓缓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小滩雪水,枝头残留的积雪,也悄悄融化,露出了暗沉的枝桠。
气温在不知不觉中回升,风也没有了往日的刺骨寒意,反而裹着几分轻柔的暖意,拂过脸颊。田野枯草下,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枝头也若有似无地点缀了一层朦胧的春意,春天的气息,就这样裹挟着湿润的风,扑面而来。
白靖渊站在院中,目光落在院外,往日里厚厚的积雪,此刻正顺着墙角,树根缓缓消融,露出了底下潮湿的地面,连空气中都少了几分冬日的寒冷。
白靖渊收回目光,朝着屋里扬声大喊道:“周华,你去拿两盒点心,十斤猪肉出来。”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刚入冬,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一下就是好几天,整个世界都被裹进了白茫茫的雪幕中。屋顶,树梢,田野,处处堆积着厚厚的积雪。
老话说“瑞雪兆丰年”,这话一点也不假,这厚厚的积雪,像是给大地盖上一层棉被,能让藏在土里的害虫与虫卵,肯定都被冻死了。
只要接下来这一年,天气风调雨顺,没有旱涝灾害,庄稼收成,就有了十足的保障。到时候,田野里定是一片丰收的盛景,饱满的麦穗,都在诉说着,这是瑞雪带来的好兆头。
听见这话,周华转身微微挑眉,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疑惑,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朝着白靖渊问道:“老头子,你拿点心,猪肉干什么呀!”
白靖渊看向院外渐融的白雪,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语气笃定的说道:“周华,雪已经化了,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去马村长家,把建粮油作坊的宅基地买下来。”
白靖渊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走路脚步轻快,瞧着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丝毫不见往日的沉郁。
白靖渊心里盘算着,眼下离春忙,还有一段时日,正好能有时间,把宅基地买了,就能立刻找人动手,要是抓紧时间赶工,说不定还能提前把酱油作坊建起来,他越想越觉得心里火热,连带着说话的声调,都轻快了几分。
听了这话,周华脸上立刻露出一抹赞同的神色,先前疑惑一扫而空,连忙点头应道:“是应该的,我现在这就去拿。”
周华这次没有一点反对,先前的不确定,早就散的干净,她转身进屋。没过一会儿,周华拎着两盒点心,用油纸包好的猪肉出来,递到白靖渊手上。
白靖渊接过东西,单手提着,另一只手悄悄按了按衣襟内侧的银票,正稳妥地放在那里,他没有耽误时间,抬脚出了门。
路上静悄悄,没碰到一个人影,残雪还没有化了,路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踩上去嘎吱响,稍有不留神,就容易打滑摔跤。
这时候本就少有人出门,白靖渊为了早点买下宅基地,也顾不上这路滑的危险。
马村长家离白家本就不远,不过隔了几户人家,白靖渊脚步加快,没走一会儿,就看见了熟悉的院门,他抬手在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咚,咚,咚”的声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等开门的间隙,白靖渊心里默默盘算着,哪一片宅基地的大小与地段,他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按照眼下得行情,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能顺利买下来。
至于要买的具体位置,前些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妥当,哪块地向阳,哪个地方取水方便,他心里清楚,一点也不含糊。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门后站着一位妇人,她身上穿着一身深靛色的晋绣冬衣,领口,袖口,都绣着浅青色的缠枝莲纹样,针脚细密精致,连花瓣的脉络,都绣的清晰,布料看着是厚实的棉缎,衬得她身形,比寻常农妇利落一些。
她头发梳的整齐,绾成一个圆髻,顶上斜插着一根银簪子,簪头没什么繁复花样,就刻了一圈简单的云纹,阳光落在上面,泛着淡淡的银光。
眼前这妇人,正是马村长的娘子——吝秀侠,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持家有道的干净利落,见白靖渊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东西,她脸上堆起了笑意。
白靖渊丝毫不含糊,声音温和的问道:“嫂子,马村长在家吗?”
一看是白靖渊,吝秀侠脸上笑意渐浓,连忙侧身把门口让开,一边往屋里招呼他,一边热络地说道:“白靖渊,老头子在家,你赶快进屋吧!”
白靖渊抬手把点心,猪肉往前递了递,他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容,语气诚恳的对吝秀侠说道:“嫂子,这一点东西不值什么,你千万不要嫌弃,你快收下吧!”
吝秀侠脸上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她没有推辞,对着白靖渊说道:“我就跟你见外了,你先回屋坐,一会儿你回家时,我给你拿一些自家腌的咸菜,晒干的豆角,拿回去配饭吃正好。”
白靖渊不是第一次去马村长家,他就熟门熟路地跟着吝秀侠往里走,连门槛高低都知道,这天气残雪未消,地里也没有活计,家家户户都清闲得很。
马村长坐在炕头上,抽着旱烟,瞧见白靖渊进来,他立刻笑着把烟杆,往炕沿上一磕,他起身招呼道:“靖渊,你可算来了,快上炕坐吧!”
马村长觉得现在本就闲得慌,多个人说话解闷,再好不过了。尤其是两个大老爷们凑在一块,这才对味。
马村长和白靖渊坐在炕桌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唠嗑,从去年的收成,聊到开春的节气,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说的是贴心话,越聊越投缘。
白靖渊没忘了正事,聊了几句家常话,他悄悄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买宅基地的话头,引了出来。
马村长热络的给他添茶水,白靖渊也没打算绕圈子,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没必要虚头巴脑,他端着茶碗喝一口茶。
白靖渊直接了当的开口道:“马村长,我来想跟您说个事,我想买一块宅基地。”
听见“买宅基地”四个字,马村长刚把旱烟杆,凑到嘴边,又幕的停住动作,烟杆悬在半空,他脸上挂着一抹疑惑不解,好奇的问道:“靖渊,你这话我就琢磨不透了,你家屋子够住,再说你家五个孙子,都还没到说亲的年纪,你咋突然想起买宅基地建屋子。”
一听这话,马村长心中犯起了嘀咕,买宅基地建屋子,就是那两种情况,要么是家里人口众多,住不下,没有法子才会买宅基地建屋子;
要么就是儿子分家,或者是嫌弃老宅位置不好,住着不舒服,另外买宅基地建屋子。
这两条中的哪一条,白家都不沾边,马村长琢磨着,第一要是白家真的住不下,或者有分家的打算,他压根没听见一点风声,往常谁家有这样的动静,早就传开了。
第二按规矩,这种买宅基地建屋子,都是家里晚辈出面,要买宅基地,也该是白靖渊的三个儿子出面张罗,怎么反而是他这个当爹的买宅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