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陈玄都是在卷宗阁中度过的。
明州城内却已不再是那么的安静,开始变得混乱。
长街之上,厮杀声震天。
“顶住,结阵。”
一名镇魔司捉刀人怒吼。
他施展术法,全身变得高大,用盾牌撞开一名扑来的野修,反手一刀,砍断了对方的脖子。
鲜血喷了他满脸。
他身后的几名卫兵迅速靠拢,刀盾相接,组成一个简陋的军阵,抵御着冲杀而来的野修。
这些野修,衣着各异,兵器五花八门,使用的术法也各不相同。
有的浑身冒黑气,有的已然不显现人形,更有甚者则是以魂体前来,
他们是城中黑市中的亡命之徒。
不知被谁许下了重诺,此刻如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城市的阴暗角落里蜂拥而出。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在明州城进行各种各样的破坏。
一间临街的店铺被撞开,里面的伙计刚发出一声惊叫,就被一把鬼头刀劈倒在地。
混乱,在城市的每一处上演。
都尉府的巡逻队,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只是封锁了几个关键路口,任由这场骚乱发酵。
骚乱未发生前。
凌雪回过镇魔司,将自己带出去的人留下,先前出去一趟,飞云渡并没有找到自己父亲的踪迹。
她打算自己独自前去,不浪费镇魔司的人力。
镇魔司总部。
这里是风暴的中心。
镇魔司的银牌,金牌捉刀人全都挑好了对手,各自拼杀。
只掌握了些许血气运用之法的野修,和留守的卫兵战作一团。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守住,都给我守住!”
钱主事须发凌乱。
他手中握着一柄从墙上摘下的制式长刀,平日里昏昏欲睡的眼睛,此刻圆睁如铜铃。
身上是烛火境巅峰的血气浓度。
他身后,就是通往卷宗阁的入口。
“老东西,都这把年纪了,还想学人当英雄?”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狞笑着,他身上覆盖着类似于蛇鳞的东西,却又有的一双粗大的手臂,手中狼牙棒带起恶风,砸向钱主事。
钱主事举刀格挡。
当!
火星四溅。
钱主事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虎口瞬间被震裂,长刀脱手飞出。
他整个人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另外两名野修见状,立刻从左右包抄上来,手中的长剑直刺他的心口与咽喉。
完了。
……
激烈的打斗声,兵器碰撞的锐响,还有人临死前的惨叫。
这些声音终于穿透了厚重的石门,传入了卷宗阁的最深处。
陈玄眉头微皱。
神念如潮水般涌出,瞬间覆盖了整个镇魔司。
外界的惨烈景象,钱主事的生死一线,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
“吵闹。”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
就在那两柄长剑即将刺入钱主事身体的瞬间。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力量,自卷宗阁内,轰然爆发。
没有光,没有声音。
所有靠近卷宗阁入口的野修,无论是正在挥刀的,还是正在狞笑的,身体都在同一时刻僵住了。
他们的动作,凝固在了这一刹那。
下一刻。
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爆响。
那十余名野修的身体,如同被充入过量气体的皮囊,在留守卫兵惊骇的注视下,轰然炸开。
漫天血雾,夹杂着碎肉与骨骼,将整个后堂染成了一片猩红。
浓郁的血腥味,呛得人几欲作呕。
钱主事呆呆地坐在地上,温热的血点溅满了他的脸颊和衣袍。
他看着眼前这片血肉模糊的地狱,脑中一片空白。
在弥漫的血雾中,在所有幸存者惊骇欲绝的目光里。
一道青色的身影,缓步从卷宗阁那漆黑的入口走出。
陈玄一袭青衫,纤尘不染。
他神情平淡,扫向四周。
“这……”
一名镇魔司卫兵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前院的骚乱也停了下来。
那些正在与卫兵厮杀的野修,听到了后堂的动静,纷纷转头看来。
当他们看到那片血雾,以及从血雾中走出的陈玄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瞧见陈玄出现的一刹那,有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恐怖的信息。
“跑,快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们转身就往大门外逃去,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有人施展血气秘法,速度暴增。
有人化作一道黑烟,企图遁走。
有人直接撞破墙壁,想要另寻出路。
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陈玄轻叹,挥手之间。
空间仿佛被定义,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像四周蔓延。
千相丝。
轻描淡写。
刹那间,整个镇魔司内的空间,仿佛变成了凝固的琥珀。
风停了。
尘埃静止在空中。
那些亡命奔逃的野修,所有人都保持着逃跑的姿势,被禁锢在了原地。
一个正要跨过门槛的野修,一条腿抬在半空。
一个化作黑烟的术士,他的烟气形态被固定住,连一丝飘动都做不到。
他们就像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雕塑,被无形的空间丝线牢牢锁死,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唯有意识,还停留在无边的恐惧之中。
陈玄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这群被定住的雕塑,最终落在一个看似头领的刀疤脸壮汉身上。
他抬起手,对着那人隔空一点。
刀疤脸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的双眼瞬间失去神采,变得空洞无物。
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陈玄的识海。
血气。
大量的血气。
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在黑市里找到了他们这群亡命徒。
许诺只要冲击镇魔司,制造足够的混乱,事后每人都能得到足以让他们修行突破的巨量血气。
至于幕后的主使是谁,他们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们只认血气。
陈玄收回手指。
刀疤脸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