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那“守墓人”在经历了短暂的、对突然闯入者能量层级的评估后,似乎迅速判定散发着强大规则波动的良言,是比林深更具优先级的威胁。它那干枯的手指,缓缓但坚定地转变了方向,对准了刚刚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的良言,指尖那团蠕动翻滚的黑色能量骤然加速凝聚,体积膨胀,散发出更加危险、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射而出。
“小心!”林深的心脏骤然缩紧,脱口喊道,声音因紧张而尖锐。
良言眼神一凛,那深不见底的疲惫被一股骤然而起的、近乎本能的狠厉所取代。他强忍着左臂胎记反噬带来的、仿佛要将每一根神经都撕裂、每一块骨头都碾碎的剧痛,猛地将手中那柄一直在嗡鸣的“逆鳞”手术刀,如同掷出标枪般,狠狠插向身前布满灰尘的地面!
“铿——!”
刀尖与地面撞击的刹那,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金属碰撞声,而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哀鸣与共鸣!刹那间,以那深深插入地面的手术刀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水波般细腻涟漪的无形屏障瞬间展开、膨胀,如同一个半透明的、倒扣的琉璃碗,将良言自己,以及不远处的林深和昏迷女子都笼罩了进去。屏障的表面流光溢彩,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繁复、如同精密电路板又似古老符文的纹路一闪而过,散发出一种坚韧的规则之力。
几乎就在屏障成型的同一瞬间,“守墓人”指尖那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能量,如同一条发现猎物的毒蛇,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地撞在了波纹屏障之上!
“嘭——!”
一声沉闷却足以撼动灵魂的能量爆鸣在房间内炸响!黑色能量撞上屏障,如同墨汁泼洒在坚韧的透明薄膜上,瞬间四散飞溅,能量乱流冲击着周围的空气,甚至让远处的林深感到皮肤一阵刺痛。屏障剧烈地晃动起来,表面的涟漪如同沸腾的开水,但终究没有被击破。
然而,作为屏障能量核心与支撑点的良言,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他死死咬住牙关,牙缝间渗出更多鲜血,才将涌上喉咙的一口逆血强行咽了回去。脸色瞬间由极度的苍白转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左臂胎记的红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闪烁、明灭,那“噼啪”的电火花声变得密集如雨点,甚至有一缕带着焦糊味的黑烟从胎记边缘袅袅升起。他支撑着身体的右臂肌肉虬结,剧烈颤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显然,维持这道规则屏障对于他此刻油尽灯枯的身体而言,是一种超越极限的、燃烧生命本源的负担。
“这东西……是阮家用来守护……某些他们宁愿彻底埋葬……也绝不允许外人触碰的……核心秘密的……最后看门狗……”良言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溢出,他向着林深的方向解释,但目光却如同被焊死了一般,须臾不敢离开“守墓人”,
“它被设定的底层指令……就是清除一切……未经最高权限许可……靠近特定‘坐标’的……活物气息……比如……这个房间……以及房间里……不该存在的……记忆载体……” 他的目光艰难地、极其短暂地扫过那个摆放着云薇年轻照片的相框,眼中闪过一丝迅速被巨大痛苦淹没的、深刻入骨的痛楚与无法磨灭的追忆。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的状态……撑不住……下一次冲击……”良言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濒临极限的急迫,“屏障……能量正在……急速衰减……马上就要……崩溃了……”
林深能清晰地看到,那波纹屏障上的涟漪正在变得越来越狂暴,边缘处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冰面即将开裂前的白色裂纹,并且这些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中心蔓延。屏障之外,“守墓人”似乎被这成功的防御彻底激怒,它发出一阵无声却更加尖锐、直刺灵魂深处的咆哮,更多的、粘稠如沥青的黑色能量从它干瘪的躯体内疯狂涌出,不再是单一的触手,而是化作数十条扭曲蠕动的、带着吸盘的能量触手,如同狂舞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抽打、缠绕、挤压着摇摇欲坠的屏障,使得裂纹蔓延的速度呈指数级增长!
“怎么走?门完全被封死了!”林深急道,绝望地回头瞥了一眼那扇如同叹息之墙般的铁门。
良言的头微微偏向房间另一侧,那个他刚才跌出的、此刻正在缓缓收缩、边缘变得模糊不清的空间裂缝。“通过我……强行撕裂规则……打开的临时‘路径’……但它极不稳定……需要……持续的能量注入……才能维持通道……不被空间自我修复……”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林深手中那光芒虽然摇曳却始终未灭的拼合铜盘上,眼中再次闪过惊讶与一丝宿命般的了然,“三片……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你集齐了?……用它的力量……引导你的意志……注入裂缝……稳定它!……快!……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生路!”
情况危如累卵,任何犹豫都意味着死亡。林深不再废话,立刻依言而行,将全部精神集中于手中的拼合铜盘。他努力摒弃杂念,试图将自己那微弱的精神力与铜盘深处那股古老而晦涩的力量连接起来。肩上的三蛇胎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仿佛那三条蛇纹真的化作了活物,正在疯狂地吞噬他的血肉、汲取他的生命力,以此为燃料,转化为驱动铜盘的能量。
铜盘仿佛一个被唤醒的贪婪漩涡,光芒陡然暴涨,尤其是中心那个“沈”字血纹,变得殷红欲滴,仿佛有鲜血在其中流动,随即射出一道柔和却蕴含着奇特稳定法则力量的白光,白光中缠绕着丝丝缕缕如有生命的血色能量,精准地照射在那道不断扭曲、收缩的空间裂缝上。
奇迹般的景象发生了。原本如同破碎镜面般不稳定、边缘模糊闪烁、眼看就要彻底弥合消失的裂缝,在被这混合光芒照射后,如同被一双蕴含无上伟力的规则之手轻轻抚平,边缘迅速变得清晰、稳定下来,裂缝内部那些光怪陆离的混沌景象逐渐沉淀、清晰,显露出其后一条看起来相对正常、只是光线略显昏暗的医院走廊的景象!一个椭圆形的、散发着稳定微光的通道入口,终于成型!
“走!”良言发出一声近乎力竭的、榨干最后一丝生命力的低吼,维持屏障已经让他到了极限。他左臂胎记的红光骤然彻底熄灭,如同烧断的灯丝,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向下一沉。与此同时,面前的规则屏障发出一连串令人心悸的、如同玻璃即将彻底粉碎般的刺耳脆响,上面的裂纹瞬间扩大、连接成网,整个屏障变得如同即将破碎的冰面!
“守墓人”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所有舞动的黑色能量触手猛地收回、凝聚,化作一柄巨大无比、缠绕着无数怨念与毁灭气息的黑暗长矛,矛尖直指屏障最脆弱的中心,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威势,狠狠刺来!
林深瞳孔急剧收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接近!他知道,生死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甚至是透支未来生命换来的力气,一把将昏迷的女子拦腰抱起,转身如同扑火的飞蛾,奋力冲向那个散发着唯一生机的光门!在踏入光门、身体被温暖光芒彻底吞没的前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了良言的方向。
只见良言单膝跪地,身体完全依靠那柄深深插入地面的“逆鳞”手术刀支撑着,才没有彻底倒下。他的左臂软软地垂落在身侧,胎记处一片焦黑,皮肉翻卷,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下并非正常的血肉组织,而是一种泛着黯淡金属光泽、布满烧灼痕迹的异常结构,仿佛某种精密而残酷的植入体在过载后彻底烧毁。
良言抬起头,望向林深即将消失的身影,那双总是蕴含着太多复杂难言情绪的眼睛里,此刻被无尽的疲惫、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深沉的愧疚,以及一丝……或许是对遥远过去的、模糊的追忆所填满?他的嘴唇艰难地、微微地翕动着,似乎想竭力传递出某个至关重要的信息,或是最后的嘱托,但最终,所有未竟的话语都化作一声微不可闻、却沉重得能压垮灵魂的叹息,消散在了这充满绝望与毁灭气息的房间里。
下一刻,林深抱着女子,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却又转瞬即逝的能量水膜。短暂的失重感、方向迷失感以及灵魂层面的轻微撕扯感之后,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冰冷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