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胡一菲脚踝的红肿彻底消退,步履恢复了往日的利落生风。
周一清晨,她站在玄关,手里攥着车钥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楼下空空如也,那辆熟悉的黑车和那个倚车等待的身影,没有出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车位。
引擎轰鸣声中,她独自驶向学校。
车内安静得有些过分,没有那清冷的雪松香,没有舒缓的古典乐,也没有那人偶尔投来的、带着笑意的目光。
她伸手拧开了收音机,嘈杂的早间新闻瞬间充斥了车厢,却依旧填不满心底那片莫名的空荡。
“习惯,只是习惯而已。”她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强调,用力握紧了方向盘。
周二,她照常下楼,却在看到楼下的景象时,脚步猛地一顿。
陆祁正站在那里,依旧是慵懒地倚着车门,银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见她出来,她直起身,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仿佛等待是她最乐意做的事。
胡一菲的心跳不争气地乱了一拍,她强作镇定地走过去:“你在这干什么?”
陆祁眨了眨眼,语气轻松自然:“我车送去保养了,大概要几天。”
“姐姐,能蹭蹭你的车吗?顺路。”她将“顺路”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点狡黠的意味。
胡一菲看着她那双写满“纯良无辜”的紫眸,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拉开车门,淡淡地扔下一句:“上车。”
“谢谢姐姐。”陆祁从善如流地钻进副驾驶,动作熟练地系好安全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胡一菲专注地看着前方,努力忽略身边那人存在感极强的气息。
陆祁倒也没多话,只是偶尔在她等红灯时,会状似无意地提起一些趣事,或者评论一下窗外的天气,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打破沉默,又不会显得聒噪。
胡一菲发现自己竟然在听,甚至在她说到自己试图烤饼干结果引发小型火灾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
这天下午,胡一菲因为一个棘手的课题研究,留在办公室加班。
资料堆积如山,逻辑链条屡屡断裂,等她终于理清一点头绪,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抬起头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夜幕低垂。
强烈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本想趴在桌上小憩片刻,却不料眼皮沉重,竟就这样握着笔,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胡一菲在一阵细微的声响中迷迷糊糊地醒来。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温柔地将她包裹。
她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黑色的薄外套,那款式分明是陆祁常穿的。
她猛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陆祁就坐在她对面的客椅上,手肘撑着桌面,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正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办公室只亮着她桌前的一盏台灯,暖黄的光晕勾勒着陆祁精致的轮廓,将她周身的气质柔化了不少,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醒了?”见胡一菲看向自己,陆祁唇角弯起,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看你睡得熟,没敢叫你。”
胡一菲一时有些怔忡,睡意未消的大脑处理着眼前的信息——身上带着对方体温的外套,静谧空间中独处的两人,还有那专注得让人心慌的凝视。
她下意识地直起身,陆祁的外套从肩头滑落,被她手忙脚乱地接住。
“你……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有些不自然。
“打你电话没人接,问了美嘉姐,她说你还没回去。我猜你大概又在跟课题较劲。”
陆祁站起身,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伸手拿起她滑落的外套,动作轻柔地拂了拂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极其顺手地搭在了自己臂弯里。
“正好我在附近,就过来看看。果然,某个老师又在‘废寝忘食’。”
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淡淡的无奈和显而易见的关心。
说着,她非常自然地开始帮胡一菲收拾桌上散乱的文件和书籍,动作利落有条理,仿佛做过无数次。
“我自己来就行。”胡一菲想要阻止。
“没事,快好了。”陆祁头也没抬,手指灵活地将几支笔归拢,放进笔筒,又将几份重要的资料叠放整齐,“走吧,姐姐,回家了。你再这么熬下去,脚好了,眼睛和胃又要抗议了。”
胡一菲看着她在灯下忙碌的身影,那银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像丝绸,她为自己整理东西的姿态是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她的分内之事。
那股熟悉的、被妥善照顾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没有再拒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
两人并肩走出寂静的教学楼,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面而来。
陆祁很自然地将臂弯上的外套展开,披在了胡一菲的肩上:“晚上凉,披着吧。”
外套上残留的体温和气息瞬间将胡一菲紧紧包围,驱散了夜风的微寒。
她拢了拢外套,这次她没有客套说谢谢。
走向停车场的路上,陆祁很自然地接过了胡一菲手中装着资料的环保袋,另一只手则虚虚地护在她身侧,如同过去她脚伤时那样。
胡一菲侧头看她,路灯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那精致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
“车还没保养好?”胡一菲忽然问道,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陆祁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侧过头,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狡黠而温柔的光,她轻轻一笑,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亲昵:
“嗯,维修师傅说,问题有点复杂,可能需要……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