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落锁声,如同最终判决,将沈如晦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碾碎。她抱着因受惊过度、终于哭累睡去的念雪,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泪水无声地蜿蜒,浸湿了衣襟,却洗不净心底那一片荒芜的绝望。
他做到了。
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宣告了他的绝对掌控。这间曾经充满女儿欢声笑语的房间,此刻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囚禁气息。那扇窗,那扇门,都成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顾长钧指派来的张妈和李嫂。两人都是府里的老人,行事稳重,此刻却也是面色惴惴,低眉顺眼,不敢与沈如晦对视。
“沈小姐,”张妈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柔和,“少帅吩咐了,让老奴和李嫂来照顾小姐起居。您……您也累了一晚上了,把小姐交给老奴吧,您也好歇歇。”
沈如晦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与抗拒,将怀中的念雪抱得更紧,仿佛她们要来抢夺她最后的珍宝。
“不……不用你们!”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我自己可以照顾念雪!”
李嫂见状,连忙赔着笑脸道:“沈小姐,您别误会。少帅也是心疼您,怕您累着。小姐如今愈发大了,闹腾得很,有我们搭把手,您也能轻松些不是?再说了,这喂奶、换尿布的事儿,我们也都做惯了的……”
她们的话看似体贴,实则滴水不漏,执行着顾长钧的命令,寸步不让。
沈如晦看着她们,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睡得并不安稳、小眉头还微微蹙着的女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在这座帅府里,顾长钧的话就是铁律。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极其缓慢地、万分不舍地将念雪递给了张妈。当女儿那柔软温热的小身体离开她怀抱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被剜去了一块,空落落地疼。
张妈和李嫂接过孩子,动作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尿布,又轻声商量着去准备温水和牛奶(顾长钧似乎连她亲自哺乳的权利都想剥夺)。她们将念雪安置在重新铺换过的柔软摇篮里,细心盖好被子,然后便像两尊沉默的门神,一左一右地守在了摇篮旁,也守住了这房间里唯一的出口。
沈如晦独自蜷缩在床角,看着不远处摇篮里的女儿,看着那两个陌生的、监视着她的嬷嬷,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失去了自由,如今连与女儿片刻的独处都成了奢望。顾长钧这是要彻底将她与外界,甚至与女儿,隔绝开来。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囚禁。
沈如晦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这个房间里。她可以靠近念雪,可以抱她,哄她,但张妈和李嫂永远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她们会准时送来三餐,菜品精致,却勾不起她丝毫食欲;她们会按时提醒她洗漱休息,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
顾长钧没有再出现。但他无处不在。通过这两个嬷嬷,通过门外森严的守卫,通过这房间里每一件他命人添置的、象征着“恩宠”与控制的物件。
沈如晦变得越来越沉默。她常常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只是抱着念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那方被窗棂切割的天空。天空有时湛蓝,有时灰蒙,偶尔有飞鸟掠过,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关于自由的遐想,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
念雪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她变得有些蔫蔫的,不如往日活泼爱笑,常常依偎在母亲怀里,用那双酷似沈如晦的大眼睛,懵懂而依赖地望着她,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
每一次看到女儿这样的眼神,沈如晦的心就如同被针扎般刺痛。是她无能,无法给女儿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反而让她也陷入了这无形的牢笼。
恨意,在日复一日的囚禁中,没有消减,反而如同被封存在坛子里的酒,愈发醇烈,也愈发绝望。她恨顾长钧的专制冷酷,也恨自己的软弱无力。
难道,余生就要这样度过吗?在这华丽的牢笼里,慢慢耗尽生命,连带着女儿的未来,也一起被埋葬?
不。
她不甘心。
可是,出路在哪里?连这房间都走不出去,谈何逃离?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与窒息感,如同潮水,将她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