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真相的裂痕
“你、敢、骗、我!”
霍霆深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审判,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能将人冻僵的寒意和焚毁一切的怒火。他高大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紧绷,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猩红骇人,死死锁住叶倾,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
完了。
叶倾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如同丧钟般敲响。冰冷的恐惧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下意识地将吓得呆住的小念深更紧地护在身后,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来自霍霆深的恐怖风暴。
“我……我没有……”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苍白无力得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没有?”霍霆深猛地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他猛地伸手,却不是对她,而是指向她身后吓得小脸煞白、开始无声流泪的儿子,“那他为什么说没有爸爸?!那个狱警呢?!嗯?!你告诉我,那个让你生下这个野种的狱警,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
他的咆哮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震得水晶吊灯似乎都在嗡鸣。
“野种”两个字,像两把尖刀,狠狠捅进了叶倾的心脏!她可以忍受他所有的辱骂和折磨,但绝不允许他这样侮辱她的孩子!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猛地冲散了部分恐惧,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母兽般的凶狠光芒,声音嘶哑却尖锐地反驳:“他不是野种!你不准这么说他!”
她的反击让霍霆深愣了一瞬,随即怒火更炽!她居然还敢顶嘴?还敢维护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不准?”他冷笑,笑容残忍而冰冷,“叶倾,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准’?一个满口谎言、心肠歹毒的女人,生下了一个父不详的野……”
“他不是父不详!”叶倾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和愤怒而拔高,打断了他的话。话一出口,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如死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霍霆深的咆哮戛然而止。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连小声抽噎的念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吓住了,呆呆地看着妈妈瞬间失魂落魄的脸。
“不是父不详?”霍霆深重复着她的话,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低沉缓慢,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他眼中的狂暴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探究和冰冷所取代。他再次逼近,几乎与叶倾鼻尖相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那你告诉我,”他一字一顿,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她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叶念深的父亲,到底是谁?”
叶倾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强迫自己不再泄露任何一个字。她低下头,躲避着他那几乎能看穿一切的目光,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的沉默,她的抗拒,她的恐惧,以及刚才那句情急之下的失言……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块块拼图,在霍霆深那颗被愤怒和怀疑充斥的脑海里,逐渐拼凑出一个他之前从未敢深入去想、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的可怕可能性!
不是狱警。
不是父不详。
孩子四岁,时间恰好对得上。
那张和他如同复刻的脸……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像一道惊雷劈开迷雾,轰然炸响在他的意识深处!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种近乎恐慌的悸动。
他猛地直起身,后退了一步,用一种全新的、极其复杂的眼神重新审视着叶倾,以及她身后那个孩子。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混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细微的动摇。
不……不可能……
怎么会……
如果……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
那这五年……他对她所做的一切……
这个念头刚刚冒头,就被他强行压下,带来一阵心悸般的恐慌。不!他不能被她骗了!这一定是她新的阴谋!是她为了脱身、为了报复而编造的又一个谎言!
对!一定是这样!
他强行稳定住几乎失控的心神,眼神重新变得冷硬起来,但那份冷硬之下,却已然出现了裂痕。
“很好。”他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冷静,却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胆寒,“叶倾,你又一次让我见识了你的手段。”
叶倾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冷静下来。
霍霆深的目光扫过她,最后落在小念深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叶倾心慌意乱。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自己找答案。”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然后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叶倾惊恐地追问。
霍霆深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他拉开门,对守在外面的保镖厉声吩咐:“看好他们!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出!”
门再次被狠狠摔上。
叶倾腿一软,抱着儿子瘫坐在地毯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怀里的念深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被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彻底吓坏了。
“妈妈……呜呜……坏叔叔……我好怕……”
叶倾紧紧抱着儿子,眼泪无声地滑落,混合着额角伤口渗出的细微血丝。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喃喃地安慰:“不怕……念深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可是,她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霍霆深最后那个眼神,那句“自己找答案”,让她感到灭顶之灾即将来临。他要做什么?他会怎么找答案?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亲子鉴定!
以他的能力和手段,拿到念深的dNA样本轻而易举!一根头发,一点唾液,甚至是他用过的水杯……
一旦做了鉴定,真相就再也无法隐瞒!
到时候……到时候他会怎么做?
他会相信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另有隐情吗?
他会因为念深是他的孩子而放过他们吗?
还是说……他会更加愤怒,认为她用孩子算计他,从而迁怒于孩子,甚至……把念深从她身边夺走?!
最后一个可能性,让叶倾如坠冰窟,血液都快要冻结不流!
不!绝对不行!念深是她的命!谁也不能把他抢走!
她必须想办法!必须阻止霍霆深!必须逃出去!
可是,怎么逃?门口有保镖,窗户有防盗栏,她孤立无援……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床头柜的方向——那部藏起来的手机!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必须尽快再次拿到手机,联系外界求救!或者……至少要在霍霆深拿到确凿证据之前,带着念深离开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安抚怀里的儿子。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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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霍霆深站在窗前,背影僵硬。他手里握着一杯烈酒,却没有喝,只是任由冰凉的杯壁汲取着他掌心的温度,试图冷却内心翻腾不休的惊涛骇浪。
“不是父不详……”
叶倾那句情急之下的反驳,和孩子那双酷似他的眼睛,在他脑海里反复交错出现。
他猛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声音沙哑而急促:“陈默,立刻……立刻安排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做一份亲子鉴定。”
电话那头的陈默明显顿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命令感到极度意外,但专业的素养让他立刻回应:“是,霍总。样本……”
“孩子的样本,我会让人送过去。我的样本,你知道该用什么。”霍霆深的声音透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挂了电话,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那股混乱燥郁的情绪。
他需要证据,需要科学的、铁一般的证据来打破这令人疯狂的猜疑和……那丝不该有的、却不断滋生的恐慌。
如果……如果孩子真的是他的……
那这五年,他对叶倾的恨,他对她的报复,将她送进监狱,让她受尽折磨……这一切,又算什么?
一个天大的笑话?还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他拒绝深入思考这个可能性。在结果出来之前,他宁愿相信那是叶倾又一个恶毒的谎言。
他按下内线电话,冷声吩咐佣人:“去孩子的房间,收拾一下他换下来的衣服,或者用过的牙刷、水杯,拿给我。”
他需要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拿到样本。
等待样本送来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和煎熬。霍霆深在书房里烦躁地踱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过去的片段。
五年前的叶倾,明媚张扬,像一朵盛放的玫瑰,带着些许娇纵,却对他全心依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恋。他们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订婚时,她笑得那么幸福……
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苏清婉吗?因为他和清婉走得近,所以她因妒生恨?
他一直认为是这样。证据确凿,她也认了罪。
可如果……如果孩子是他的,如果她当时已经怀孕……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宁可坐牢也要隐瞒?
这不合逻辑!
除非……除非当年的车祸,真的另有隐情?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闯入他的脑海,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感。
不!不可能!证据链完美无缺!他亲眼看过行车记录仪的视频!那是铁证!
他用力甩头,试图甩开这些动摇他恨意的想法。他不能被她骗了!绝对不能!
佣人小心翼翼地送来了念深用过的儿童牙刷和一个他喝过水的杯子。
霍霆深看着那些东西,目光复杂至极。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支小小的、可爱的牙刷,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最终,他厌恶似的挥挥手,让佣人直接打包好交给门外的保镖,立刻送去给陈默。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内心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挣扎。
而另一边,叶倾趁着哄睡儿子、佣人进来送晚餐的间隙,拼命用眼神向小莉示意。小莉看到叶倾苍白脸上那双写满绝望和恳求的眼睛,想起藏手机的风险和叶倾之前的遭遇,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恐惧占了上风,她飞快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叶倾对视,放下餐盘就匆匆离开了。
希望,似乎再一次被掐灭。
叶倾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她知道,霍霆深的人,可能很快就要来取走能证明一切的东西了。
时间的沙漏,正在飞速流逝。
真相,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即将被打开一条缝隙。
而盒子里释放出的,究竟是救赎的希望,还是更深的毁灭,无人知晓。
第七章:潘多拉魔盒
时间在极度煎熬中缓慢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叶倾如同被困在无形的刑架上,等待着那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她竖起耳朵,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任何一点脚步声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是霍霆深派来取样本的人。
她试图再次用眼神向送晚餐来的小莉求救,但小莉始终低着头,动作飞快,放下东西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根本不敢与她对视。最后一丝借助外力逃脱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
夜色渐深。小念深因为傍晚的惊吓,睡得极其不安稳,时不时在梦中抽噎。叶倾不敢合眼,紧紧抱着儿子,一边轻拍安抚,一边绝望地思考着对策。
逃?怎么逃?硬闯是不可能的。
承认?承认念深是他的孩子?然后呢?祈求他的怜悯?他会信吗?就算信了,他会因为孩子而放过她吗?还是会更恨她隐瞒了五年,从而迁怒孩子?
继续咬死谎言?在“没有爸爸”这句话之后,再多的辩解都显得苍白可笑。
似乎无论哪条路,都是死局。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卧室的门,再一次被无声地推开了。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霍霆深,也不是佣人,而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陌生男人。他们显然是霍霆深的保镖,动作专业而冷漠。
叶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紧绷起来。
为首的保镖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印着小汽车图案的儿童水杯上——那是念深晚上喝水用的。
“叶小姐,抱歉,霍总需要这个。”保镖语气平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上前一步就拿起了那个杯子。
叶倾猛地站起身,想阻止:“你们干什么!那是我儿子的东西!”
另一个保镖立刻上前一步,拦在了她面前,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阻挡的意味十分明显。
“霍总的命令,请您配合。”拿杯子的保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就走。
“不行!还给我!”叶倾急了,想要冲过去,却被拦住的保镖毫不客气地推了一把,踉跄着跌回床边。
门被重新关上,锁死。
叶倾瘫坐在床边,看着空荡荡的床头柜,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完了。
样本被拿走了。
最快明天,最晚后天……霍霆深就会知道真相。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想象出霍霆深看到鉴定报告时,那张暴怒扭曲的脸。他一定会来杀了她,或者,夺走她的念深!
不!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的目光再次疯狂地扫视房间,最后定格在床头柜与床头的缝隙!手机!那部手机!
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几乎是扑了过去,颤抖着手从缝隙里摸出那部旧手机。
屏幕亮起,还有微弱的电量。
打给谁?报警依然是最愚蠢的选择。打给张妈?老人家又能做什么?
她的手指颤抖着,在通讯录里快速滑动。小莉的通讯录很简单,只有几个家人的号码和一些外卖电话。
突然,一个名字跳入她的眼帘——【表哥-律师】。
律师?!
叶倾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黑暗中发现了一线微光!
虽然不知道这个“表哥”能力如何,但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可能懂法且能提供一点点帮助的外界联系了!
她不再犹豫,立刻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叶倾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被接起了。
“喂?小莉?这么晚什么事?”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传来。
叶倾捂住话筒,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因为紧张和急切而带着颤音:“您好!请问是律师先生吗?对不起打扰您!我不是小莉,我是……我是借用她手机的人。我长话短说,我叫叶倾,我现在被人非法囚禁在市郊南山别墅区b7栋!对方权势很大!他还抢走了我儿子的私人物品可能要去做非法鉴定!求求您,能不能帮我?或者告诉我该怎么办?报警可能没用……”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愣住了,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非法囚禁?南山别墅?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对方是谁?”
“是霍霆深!”叶倾几乎是哭着说出这个名字,“是霍氏集团的霍霆深!求您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在这里,我很怕他会伤害孩子……”
听到“霍霆深”三个字,电话那头的呼吸明显一窒。显然,这个名字的份量足以让任何人震惊和迟疑。
“……叶小姐?”律师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您先冷静。霍霆深……这件事非常棘手。非法囚禁需要证据,而且以他的势力,普通的报警和诉讼很可能……”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螳臂当车。
叶倾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律师话锋一转,“非法采集未成年人dNA进行亲子鉴定,这一点如果操作不当,可能涉嫌侵犯隐私权和个人信息权。但这同样需要证据,而且……过程会非常艰难。您确定孩子和他……”
“我确定!但我不能让他抢走我的孩子!”叶倾急切地低喊。
“我明白了。”律师沉吟了一下,“这样,叶小姐,您先尽量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不要激怒对方。我会尽量想办法,看看能否通过一些非正式渠道施加一点压力,或者至少了解一下情况。但您不要抱太大希望。另外,您记住这个号码……”他报出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您有机会再打电话,或者情况有变,可以试着联系我。但切记,安全第一!”
虽然对方没有给出立刻解决的方案,但这一点点的回应和指导,对于孤立无援的叶倾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谢谢您!谢谢!”她哽咽着道谢,匆匆记下号码,然后迅速挂断电话,删除了通话记录。
刚把手机藏回原处,房间门锁就传来了转动声。
叶倾的心猛地一紧,赶紧躺回床上,假装睡着。
进来的是小莉,她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愧疚。她悄悄走到床边,摸索着拿走了手机,全程不敢看叶倾一眼,然后飞快地溜了出去。
叶倾闭着眼,却能感觉到小莉的害怕。看来,霍霆深可能已经察觉了什么,或者对小莉施加了压力。这条线,恐怕也断了。
但至少,她向外发出了一点声音。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这一夜,叶倾彻夜未眠。
而书房里的霍霆深,同样一夜未合眼。
样本已经加急送检。他动用了所有关系,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拿到结果。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是酷刑。
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文件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与叶倾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回放着苏清婉车祸前后的细节,回放着叶念深那张小脸……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疯狂滋生。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当年的证据,真的就那么无懈可击吗?叶倾的认罪,是否另有隐情?如果孩子真的是他的,她隐瞒的理由是什么?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不确定逼疯。
第二天,在一种极度压抑和紧张的氛围中度过。
霍霆深没有出现在叶倾面前,但别墅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佣人们更加沉默,保镖看守得更加严密。
叶倾度日如年,抱着儿子,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下午三点。
书房的门被敲响。
霍霆深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声音沙哑:“进来!”
陈默拿着一份密封的文件袋,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但他的眼神却泄露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霍总,结果出来了。”陈默将文件袋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霍霆深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薄薄的文件袋,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能决定他生死的判决书。他的手甚至微微有些颤抖,竟然没有勇气立刻去打开它。
他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陈默会意,无声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里只剩下霍霆深一个人,以及桌上那份沉重的、关乎真相的文件。
他站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阳光都开始偏移。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猛地伸出手,抓过文件袋,粗暴地撕开了封口。
抽出了里面那张薄薄的、印着科学数据和结论的纸。
他的目光,直接跳过前面所有复杂的基因座对比数据,死死地定格在最后那行结论性的文字上——
【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霍霆深是叶念深的生物学父亲。亲权概率大于99.99%。】
轰——!!!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霍霆深僵在原地,拿着报告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行字,一遍,又一遍,仿佛不认识那些字一样。
支持……他是生物学父亲……
99.99%的概率……
真的……是他的孩子……
叶倾没有骗他……在这一点上,她说了实话……不,她之前一直在用那个不堪的谎言欺骗他,直到被孩子无意戳穿!
可是……为什么?
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混乱、荒谬、恐慌……以及一种尖锐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刺痛!
这五年……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恨之入骨、送进监狱、百般折磨的女人,竟然生下了他的孩子!
他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让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受了四年的苦!甚至刚才,他还用“野种”两个字来侮辱他!
而叶倾……她当年宁可认下杀人的重罪,宁可忍受五年的牢狱之灾,也要隐瞒孩子的存在,保护这个孩子……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恨他?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一个更可怕的、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咆哮着冲入他的脑海——
如果……如果当年的车祸,真的不是她做的呢?
如果她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为了保护这个孩子……才不得不认罪呢?!
这个念头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和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在沉重的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报告纸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飘飘荡荡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那行黑色的结论,却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的心上。
他错了?
他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五年坚固不摧的恨意,那支撑着他报复行为的基石,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成了齑粉。留下的,是一个巨大的、黑暗的、充斥着无尽悔恨和恐慌的深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审判者,是受害者。
可现在,那份冰冷的dNA报告却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照出了他可能是一个多么愚蠢、多么残忍的……加害者。
霍霆深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他伸出手,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和失魂落魄。
他需要去找她。
他需要问清楚。
他需要知道……真相。
他踉跄着,如同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书房,朝着囚禁着叶倾母子的房间方向奔去。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打开。
释放出的,是足以将他整个人生都颠覆的毁灭性真相。
而此刻的房间内,叶倾正心慌意乱地抱着儿子,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以及保镖有些错愕的“霍总?”的询问声。
紧接着,卧室的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
霍霆深出现在门口,脸色煞白,眼神是一种叶倾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混乱、疯狂、痛苦和……一丝她无法理解的……恐慌?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叶倾脸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皱巴巴的报告纸,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问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叶倾……五年前……清婉的车祸……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第八章:尘埃骤起
“叶倾……五年前……清婉的车祸……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霍霆深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胸腔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曾经只有恨意和冰冷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混乱、痛苦,还有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
祈求她否认。
祈求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叶倾被他这副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的样子惊呆了。她看着他煞白的脸,看着他手中紧攥的、依稀可见“dNA”、“亲子鉴定”字样的纸张,看着他眼中那片近乎崩塌的世界……
他知道了。
他终于知道念深是他的儿子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他知道了真相,下一步就是要来抢走她的孩子了吗?!他这副样子,是因为愤怒于她的隐瞒?还是……
他那句关于五年前车祸的质问,像一道迟来的闪电,劈开了她尘封五年的委屈和痛苦!
是不是她做的?
这五年,她因为他认定的这个“事实”,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竟然奇异地被一股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悲愤和委屈所取代。她看着眼前这个同样深受震撼、似乎信念崩塌的男人,积攒了五年的苦楚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霍霆深?”叶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被磨砺过的沙哑和冰冷,那是一种心死之后的平静,反而比歇斯底里更令人心惊,“你不是早就认定了是我吗?证据确凿,不是吗?我不是也……认罪了吗?”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惨然的弧度,眼中却没有泪,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这五年牢狱,不就是你亲手送给我的‘报答’吗?怎么?现在发现念深是你的儿子,就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了?霍霆深,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地锉在霍霆深的心上。她没有直接回答,但那充满讽刺和悲凉的控诉,比直接的否认更让他心惊肉跳!
是啊,他早就认定了。他亲手将她送进去,动用关系让她在里面受尽折磨。他从未给过她任何辩解的机会,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听她的辩解。
“我……”霍霆深喉咙梗塞,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时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看着她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那里面积蓄了太多他从未想去了解的痛苦。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告诉我……”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急切和……一丝慌乱,“我要听你亲口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不解。如果当时他知道她有了孩子,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的触碰让叶倾猛地一颤,像是被毒蛇碰到一样,用力甩开他的手,抱着念深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告诉你?”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终于燃起一簇压抑已久的怒火,“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然后让你更恨我?让你觉得我是想用孩子来要挟你?还是让你有机会……把这个孩子也一起毁掉?”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箭,精准地射中霍霆深内心最深处的恐慌。他确实会那么想!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她拿着孩子作为筹码,他只会认为那是她卑劣的算计!
“在你心里,我早就是一个因妒生恨、心肠歹毒的杀人犯了!我说什么你会信吗?!”叶倾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崩溃的迹象,声音哽咽起来,“霍霆深,你给过我机会吗?你没有!你只相信你看到的所谓‘证据’!你只想把我送进地狱给你心爱的苏清婉陪葬!”
“不是的!我……”霍霆深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她说的,都是事实。他当时的恨意蒙蔽了一切。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他固执地追问着,仿佛只要她亲口否认,就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叶倾死死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深爱过、如今却恨入骨髓的男人。五年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张了张嘴,那个“不”字几乎要冲口而出。
但就在这一刹那,客厅里的电视屏幕,原本播放着无聊的广告,突然画面一切,插播了一条紧急财经新闻——
“最新消息!据本台记者获悉,昔日叶氏集团董事长叶明远,因公司涉嫌重大财务造假、非法集资,已于今日下午被警方正式带走调查!叶氏集团股价盘中暴跌,现已临时停牌!这座本地的老牌企业,恐将面临灭顶之灾……”
新闻主播的声音清晰而急促,配着叶明远被带上警车的模糊画面,以及叶氏集团大厦前一片混乱的场景。
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原本充满紧张对峙的房间里!
叶倾猛地转头,看向电视屏幕,瞳孔骤然收缩!父亲?!!
霍霆深的眉头也瞬间紧锁,看向电视。
叶倾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毫无血色!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原本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辩解,被硬生生地堵回了喉咙里!
她眼中的悲愤和激动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恐惧和……妥协。
刚刚因为亲子鉴定结果而带来的、那一丝丝可能动摇的契机,被这条突如其来的新闻,彻底打断、碾碎!
霍霆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剧烈变化。她的震惊,她的恐惧,以及那瞬间熄灭的光芒……
他的心头猛地一沉!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叶倾父亲出事的时间点,太过巧合!难道……
他再次看向叶倾,眼神变得锐利而审视:“叶倾,你父亲的事……”
叶倾猛地回过神,像是受惊的兔子,飞快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她抱着念深的手臂收得更紧,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异常微弱和……顺从?
“霍总……霍霆深……”她甚至不再直呼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卑微和恐惧,“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她的反应,和刚才那个悲愤控诉的她,判若两人!
霍霆深的心直直地往下坠!她为什么突然转变?是因为她父亲的事?这件事和她父亲有关?难道……当年她认罪,是和她父亲有关?!
这个猜想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霍霆深逼近一步,气势逼人,“叶倾,告诉我真相!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父亲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他本能地用上了威胁,试图撬开她的嘴。
这句话,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倾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哀求,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摇着头,声音破碎不堪:“不要!求求你!霍霆深,不要动我爸爸!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苏清婉的车祸有关!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你恨我一个人就好了!求求你放过我爸爸!放过叶家!”
她语无伦次,仿佛害怕到了极致,只想急切地承认一切,保住父亲。
可她越是如此,霍霆深心中的疑云就越发浓重!
她刚才明明有机会否认,却在看到父亲出事的新闻后,突然改口,急切地承认了一切!
这太反常了!
五年前,她认罪时,似乎也是这样一种绝望而急促的态度……
难道……当年的事情,真的另有隐情?而隐情的关键,在于叶家?在于她的父亲?
霍霆深站在原地,看着几乎崩溃的叶倾,内心掀起了更大的风暴。dNA鉴定带来的震撼还未平息,新的疑团又如同迷雾般笼罩下来。
他原本以为接近了真相,却发现真相之外,似乎还有更深的真相。
他原本坚固的恨意已经动摇崩塌,但新的情绪——怀疑、悔恨、探究、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和……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复杂情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没有再逼问。
他知道,此刻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叶倾显然因为父亲的突发状况,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威胁,她绝不会再说出任何可能危及她父亲的话。
他需要冷静。他需要重新审视一切。他需要去查,彻彻底底地查清五年前所有的细节,以及……叶家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霍霆深深深地看了叶倾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叶倾心头发冷。他没有再说什么,猛地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甚至忘记了地上那份揭露了最重要真相的dNA报告。
门再次被关上。
叶倾抱着儿子,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浑身脱力,无声地痛哭起来。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说出来了……
可是父亲……霍霆深的手段她太清楚了!她不能拿父亲的安危冒险!绝对不能!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光,瞬间被更沉重的黑暗所吞噬。
而冲出房间的霍霆深,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边大步走向书房,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声音冷得掉渣:
“陈默,立刻给我查!五年前叶氏集团的财务状况!叶明远当时的所有动向!以及……苏清婉车祸前后,叶家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我要知道所有细节!立刻!马上!”
他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叶倾如此恐惧?宁愿背负杀人的罪名,宁愿坐五年牢,也要隐瞒到底!
真相的尘埃,似乎刚刚被吹起一角,露出了其下更加惊心动魄的狰狞面目。
(后续情节预告:霍霆深开始调查叶家往事,五年前的隐情究竟为何?叶倾父亲被捕是巧合还是阴谋?叶倾为保护父亲将如何应对?巨大的秘密即将揭开,虐恋走向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