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的初夏总裹着层黏腻的潮气,凌晨五点半,第一缕阳光刚漫过“镜海花园”三期工地的塔吊,就被钢筋丛林切割成碎金。单于黻蹲在工地入口的水泥墩上,指尖摩挲着丈夫李建国留下的那把钢筋剪——剪刃上的锈迹被她用砂纸磨了又磨,却始终留着道浅痕,那是三年前李建国用它给女儿朵朵做小钢琴时,被钢筋弹出来的豁口。
“单姐,早啊。”新来的实习生小周扛着全站仪跑过来,安全帽上的红漆还亮得晃眼,“今天要测3号楼的钢筋间距,王工说让您盯着点,别又像上次那样,让监理查出间距差两毫米。”小周说着,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单于黻腰间的工具包,那里面除了常用的工具,还有半张卷边的《小星星》简谱,他知道,那是李建国师傅生前最宝贝的东西。
单于黻点点头,把钢筋剪别回腰间的工具包。她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目光扫过工地,心里却有些不踏实。最近总觉得工地氛围不太对劲,有几个陌生面孔在工地周围徘徊,问起时说是附近的村民,可眼神里的警惕和打量,让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工地里已经热闹起来,搅拌机的轰鸣声、钢筋碰撞的“叮当”声、工人师傅们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像首没谱的粗粝乐章。单于黻沿着临时搭建的脚手架往前走,脚下的钢板被踩得“咯吱”响,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朵朵昨天发来的视频,小姑娘举着刚画的画,画里的钢筋琴上站着个穿工装的小人,旁边写着“爸爸的琴”。想到朵朵,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可这笑意很快又被担忧取代,最近朵朵总说晚上做噩梦,梦见爸爸在工地出事的场景,这让她心里揪得慌。
“单姐!快来看看!”突然有人在3号楼的基坑边喊,是老工人张师傅。他蹲在一堆捆好的钢筋前,手里捏着根弯成月牙形的钢筋,“这批次的钢筋不对劲,你看这弯度,不像机器压的,倒像是被人硬生生掰的。”张师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他在工地干了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单于黻心里一沉,快步走过去。晨光下,那根钢筋的弯弧处泛着不正常的冷光,断口处没有机器切割的平整,反而带着毛刺,像是被某种蛮力拧断的。她捡起钢筋闻了闻,除了铁锈味,还隐约有股淡淡的机油味——不是工地常用的柴油味,倒像是某种进口机械的润滑油味。“张师傅,你把这批次的钢筋都检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单于黻严肃地说,她知道,钢筋是建筑的骨架,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这钢筋是昨天下午刚到的吧?”单于黻问旁边负责收料的老王。老王搓着手点头:“是啊,拉料的是个外地车牌的大卡车,司机戴着个鸭舌帽,话不多,卸完货就走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往常送料的师傅都会跟我们聊几句,这次全程都低着头,像是怕被人认出来似的。”老王的话让单于黻的担忧更甚,她隐隐觉得,这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大阴谋。
“把这批钢筋的质检报告拿给我。”单于黻的声音有点发紧。她知道,工地用的钢筋都是经过严格检测的,每一批都有编号和质检记录,像这样有明显人为损坏痕迹的,还是头一次出现。老王连忙跑回值班室去拿质检报告,单于黻则继续在钢筋堆里翻找,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单于黻抬头望去,只见工地东侧的围墙外,一辆白色面包车撞在了电线杆上,车头冒着黑烟,车窗玻璃碎了一地。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辆车的车牌,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快去看看!”张师傅第一个冲了过去,单于黻和小周紧随其后。围墙上的铁皮被面包车撞得变了形,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鸭舌帽掉在副驾驶座上,露出一头染成黄色的头发。单于黻走近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司机,正是昨天送钢筋的那个!
“师傅!你怎么样?”小周伸手去拉车门,却发现车门是锁着的。单于黻绕到副驾驶旁,透过破碎的车窗往里看,突然注意到副驾驶座下藏着个黑色的帆布包,包口露出半截金属管,像是某种工具的零件。她还看到,司机的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纹身,图案竟然和李建国当年在工地给朵朵画的钢琴一模一样!
“别碰!”单于黻拦住小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120,“先等医护人员来,别破坏现场。”她的大脑飞速运转,送钢筋的司机出事,车上还有可疑工具,再加上那批有问题的钢筋,这一切绝不是巧合。
周围的工人越聚越多,有人议论说这司机看着面生,不像附近的村民;也有人说刚才好像看到他在工地门口徘徊了半天,还拿着手机拍来拍去。单于黻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想起刚才那根被掰弯的钢筋,又看了看面包车里的帆布包,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她拿出手机,想给工地负责人王工打电话汇报情况,可电话刚拨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单姐,不好了!”一个年轻工人跑过来,脸色苍白,“刚才我在工地后门看到几个陌生男人,鬼鬼祟祟的,好像在往工地里扔什么东西!”单于黻心里一紧,难道还有同伙?她立刻安排小周和张师傅留在现场看着面包车和司机,自己则带着几个工人往工地后门跑去。
跑到后门,那几个陌生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下几个黑色的包裹。单于黻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包裹,里面竟然是几包炸药!她吓得浑身冰凉,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是想破坏工地,还是有其他更可怕的阴谋?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120打来的,说救护车已经到了工地门口。单于黻只好先让工人把炸药包裹妥善保管好,然后匆匆赶回面包车事故现场。医护人员把司机抬上担架时,单于黻注意到他的口袋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一个地址。她赶紧把纸条收起来,心想这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警察同志,我怀疑这个人跟我们工地的钢筋被破坏有关,而且工地后门还发现了疑似炸药的包裹!”单于黻拦住正要上车的民警,把刚才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你看那根钢筋,明显是被人为损坏的,还有那个包,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另外,这是从司机口袋里掉出来的纸条。”
民警听后脸色大变,立刻安排人手去工地后门勘查,同时让同事去检查面包车里的帆布包。打开包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装着一套钢筋弯曲工具,还有一本笔记本,笔记本里画满了工地的钢筋分布图,每一张图上都用红笔圈出了3号楼的位置,旁边写着“今晚8点,断筋”。
“不好!”单于黻突然反应过来,“3号楼今晚要浇筑顶层的混凝土,如果钢筋被破坏,浇筑后整个楼体都会有安全隐患!而且现在还发现了炸药,他们的目标可能不只是破坏钢筋,而是要制造更大的事故!”
民警立刻联系工地负责人,要求暂停3号楼的施工,并对所有钢筋进行全面检测,同时疏散工地里的工人,对工地进行全面排查。单于黻跟着民警回到项目部,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女儿朵朵的班主任打来的:“单女士,朵朵今天没来上学,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我们已经联系了几个同学,都说没看到她。”
单于黻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什么?她没去学校?我早上出门时她还说要早点去学校,给同学们看她画的钢筋琴呢!”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朵朵不会出事了吧?难道和工地的这些事情有关?
挂了电话,单于黻的手都在抖。她立刻给朵朵打电话,却提示关机。她想起早上出门时,朵朵曾问她:“妈妈,爸爸的钢筋琴还在工地吗?我想去看看。”当时她忙着赶去工地,随口说了句“等周末妈妈带你去”,现在想来,朵朵会不会是自己偷偷去工地了?还是被那些坏人抓走了?
“警察同志,我女儿不见了!”单于黻抓住民警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她今年八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的是蓝色的校服,上面印着‘镜海小学’的字样,她可能来工地了,也可能被人抓走了!”
民警立刻安排人手在工地及周边寻找,同时调取学校附近的监控录像。单于黻则疯了似的跑回工地,沿着李建国当年做钢筋琴的地方一路找过去。那架用废钢筋拼成的小钢琴还在,就放在工地的角落里,琴键上落了层薄灰,旁边放着一朵枯萎的勿忘我——是朵朵上次来工地时摘的,说要送给爸爸。可朵朵却不见踪影。
“朵朵!朵朵你在哪里?”单于黻喊着女儿的名字,声音在钢筋丛林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她的眼泪掉在钢筋琴上,“滴答”一声,像是琴键发出的悲鸣。她在工地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心里不断祈祷着朵朵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是一张照片:朵朵坐在一辆白色面包车里,手里拿着那半张《小星星》琴谱,旁边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是刚才撞车的那个司机。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想让你女儿安全回来,就别拦着我们今晚的事,否则,你永远别想再见到她。另外,不准报警,如果你敢通知警察,我们立刻撕票!”
单于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报警,怕女儿有危险;不报警,那些坏人的阴谋就得逞,工地里的工人和将来住在这里的人都会面临巨大的安全隐患。她拿着手机,手不停地颤抖,眼泪模糊了视线。
思考了片刻,单于黻还是决定把短信转发给民警,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女儿,而置更多人的生命安全于不顾。然后,她按照短信里的要求,回复了“我不拦着你们,但你们必须保证我女儿的安全,我需要看到她平安的视频”。
没过多久,陌生号码又发来一条短信,是一段朵朵的视频,视频里朵朵哭着喊妈妈,说自己很害怕。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短信,告诉她今晚8点,让她一个人去3号楼的顶层,不准告诉任何人,不准带手机,否则就撕票。同时,还威胁她,如果在去顶层的路上发现有警察跟踪,就立刻对朵朵下手。
“单姐,你不能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小周找到单于黻时,她正坐在钢筋琴旁,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张琴谱,脸色苍白。小周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我们跟警察商量一下,肯定有别的办法,不能让你去冒险。”
单于黻摇摇头,擦干眼泪:“不行,我不能拿朵朵的安全冒险。他们要的是破坏3号楼的钢筋,只要我配合,他们应该不会伤害朵朵。而且他们已经发现了炸药,要是我不配合,他们可能会提前引爆炸药,到时候后果更严重。”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帮我照看着工地,特别是那些炸药包裹,一定要保管好,别出什么意外。我去跟警察说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单于黻来到项目部,和民警商量对策。民警表示,他们可以安排警力在3号楼周围潜伏,等单于黻和绑匪接触时,再趁机行动。但单于黻担心,一旦绑匪发现有警察,会立刻对朵朵下毒手。她陷入了三难的境地:自己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让警察埋伏,怕朵朵出事;不配合,工地和朵朵都面临危险。
最终,单于黻决定,按照绑匪的要求,一个人去3号楼顶层,但她会在身上藏一个微型对讲机,随时和民警保持联系。民警无奈,只好同意了她的方案,并安排了狙击手在附近的高楼待命,一旦有机会,就将绑匪制服。
晚上7点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工地里的灯陆续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在钢筋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单于黻按照短信的要求,没带手机,只在身上藏了微型对讲机,一个人沿着脚手架爬上3号楼的顶层。她的心里既紧张又害怕,但一想到朵朵,就又充满了勇气。
顶层的模板已经铺好,钢筋纵横交错,像一张巨大的网。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单于黻走到顶层的边缘,看到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钢筋剪,朵朵被他用绳子绑在旁边的钢筋上,嘴里塞着布条,看到单于黻,眼里立刻涌出了泪水。
“你来了。”男人转过身,摘下鸭舌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李建国当年的徒弟,小马。
单于黻愣住了:“小马?怎么是你?你不是三年前就离开工地,去外地发展了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还有工地后门的炸药,是不是也是你放的?”她不敢相信,那个曾经跟着李建国学习,对建筑充满热情的年轻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马冷笑一声,手里的钢筋剪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离开工地?我是被李师傅赶走的!当年我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想跟工地预支半年工资,李师傅不肯,还说我不踏实,把我赶了出去!我走投无路,只能去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后来认识了一群‘朋友’,他们说只要我帮他们破坏这个工地的钢筋,再制造一场爆炸,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彻底改变命运!”
“你胡说!”单于黻气得浑身发抖,“建国不是那样的人!当年你家里出事,他偷偷给你塞了五千块钱,还帮你找了份兼职,是你自己不肯干,非要去赌钱,输光了所有积蓄,才被工地开除的!而且你知道制造爆炸会害死多少人吗?这里有你的工友,将来还有无数的家庭要住在这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小马的脸色变了变,却依旧嘴硬:“别跟我说这些!现在我只问你,你到底帮不帮我?如果你帮我把这些钢筋都剪断,再配合我们引爆工地后门的炸药,我就放了你女儿;如果你不帮,我现在就把她推下去!”说着,小马一把抓住朵朵的衣领,把她往边缘拉了拉。朵朵吓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单于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小马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不能硬来。她一边和小马周旋,一边通过微型对讲机向民警汇报情况。“小马,你冷静点。你知道这些钢筋意味着什么吗?这栋楼建成后,会有几百户人家住进来,有老人,有孩子,如果你把钢筋剪断,楼塌了,会害死很多人的!你当年不是说,要像李师傅一样,建最安全的房子吗?还有那些炸药,一旦引爆,整个工地都会变成一片废墟,你也会粉身碎骨!”
小马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想起当年李建国教他绑钢筋时说的话:“小马,咱们干建筑的,手里握着的是别人的生命,一点都不能马虎。”可一想到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他又咬了咬牙:“我不管!我现在只想拿到钱,别的都跟我没关系!那些人说了,只要事情办成,就会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到时候我就能远走高飞,过好日子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民警和工地的工人赶来了。小马慌了,一把将朵朵推到身前,手里的钢筋剪抵在她的脖子上:“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还有,你们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立刻引爆炸药!”
“小马,你别冲动!”民警慢慢靠近,“你想想你的家人,如果你真的伤害了这个孩子,引爆了炸药,你这辈子就彻底毁了!我们已经查到,雇你破坏钢筋、放置炸药的人是个诈骗团伙,他们根本不会给你钱,只是想利用你制造事故,然后骗取保险金!而且我们已经控制了他们的几个窝点,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小马愣住了,他拿出手机,想给雇他的人打电话,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手里的钢筋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旁边的一个炸药遥控器,“就算他们骗了我,我也不能让你们好过!大不了同归于尽!”
单于黻趁机上前一步,试图劝说小马:“小马,别傻了!你还年轻,还有机会重新做人。如果你现在放下遥控器,我可以帮你求情,争取从轻处罚。朵朵还小,她需要一个完整的童年,你不能让她因为你而留下心理阴影。”
小马看着朵朵害怕的眼神,又看了看单于黻眼中的恳切,握着遥控器的手开始微微颤抖。风裹着工地的尘土吹过,钢筋的冷硬触感透过鞋底传来,他忽然想起十七岁刚到工地时,李建国手把手教他绑第一个钢筋结的场景——那时师傅的手掌粗糙却温暖,说“干咱们这行,手上得有准头,心里得有底线”。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不是之前埋伏的民警,而是另一队增援警力——原来民警在监控中发现小马手中的遥控器型号特殊,可能连接着不止工地后门的炸药,立刻联系了排爆组。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小马猛地回过神,眼神重新变得狠戾:“别装好人了!你们早就布好局了!”他的拇指死死按在遥控器的红色按钮上,“反正我已经没退路了,今天要么一起死,要么你们让开,放我带着朵朵走!”
单于黻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此刻不能再刺激小马,只能放缓语气,慢慢从腰间解下那把带着豁口的钢筋剪:“小马,你看这把剪子,是你师傅当年给朵朵做钢筋琴时用的。他从来没怪过你,哪怕你赌输了钱跑掉,他还总跟我说‘小马是个好孩子,就是走了岔路’。你现在放下遥控器,我以你师傅的名义保证,我会陪着你去自首,帮你说清一切——你想想你老家的母亲,她还在等你回去给她盖新房子,你真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提到母亲,小马的肩膀明显垮了一下,遥控器从指间滑出半寸。朵朵趁机用力挣了挣绑在手上的绳子,虽然没挣脱,却让小马的注意力分了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埋伏在对面塔吊上的狙击手抓住机会,精准击中了小马手中的遥控器。“啪嗒”一声,遥控器掉在钢筋堆里,电池舱摔得裂开。
小马愣了两秒,疯了似的想去捡遥控器,民警立刻冲上前将他按在地上。单于黻飞奔向朵朵,一把解开她嘴里的布条和身上的绳子,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朵朵埋在她的颈窝,哭得浑身发抖:“妈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刚才看到小马叔叔口袋里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那个男人好像在工地门口见过!”
这句话让刚松了口气的单于黻心头一紧。她立刻让民警检查小马的口袋,果然搜出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小马和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站在工地门口,背景正是“镜海花园”三期的施工牌。民警认出这个男人是诈骗团伙的头目老鬼,之前一直行踪不明,没想到和小马还有这层联系。
“他在哪?老鬼在哪?”民警按住挣扎的小马追问。小马喘着粗气,眼神躲闪:“我不知道……他只说今晚八点让我在这里等他,说会带钱来接我……”
单于黻突然想起从送料司机口袋里找到的那张纸条,上面的数字和地址或许就是老鬼的藏身之处。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纸条递给民警:“这是之前在司机身上发现的,说不定是老鬼的落脚点!”民警迅速联系指挥中心,安排警力前往地址排查,同时让排爆组对工地后门的炸药进行处理。
半小时后,排爆组传来消息,炸药已经成功拆除,但在包裹里发现了一张加密内存卡。技术人员连夜破解后,发现里面竟是“镜海花园”项目的违规施工记录——原来老鬼不仅想制造事故骗保,还掌握了开发商偷工减料的证据,打算事后以此要挟勒索。而小马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钱。
第二天,民警根据纸条上的地址,在城郊的一个废弃仓库里抓获了老鬼及其团伙成员。面对证据,老鬼供认不讳,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而小马因涉嫌绑架、故意破坏建筑设施和非法持有爆炸物,被依法提起公诉。
在法庭开庭前,单于黻带着朵朵去监狱见了小马。隔着厚厚的玻璃,小马低着头,声音沙哑:“单姐,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明白,师傅从来没放弃过我,是我自己把路走死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当年李建国帮他写的兼职推荐信,边缘已经被反复摩挲得发白,“这张纸我一直带在身上,却从来没脸拿出来……”
朵朵趴在玻璃上,小声说:“小马叔叔,我不怪你了。妈妈说,爸爸希望我们都好好的。等你出来,我还教你弹《小星星》,就像爸爸当年教你绑钢筋一样。”
小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用力点点头:“好……等我出来,我一定好好学,做个像师傅一样正直的人。”
几个月后,“镜海花园”三期工地恢复了正常施工。单于黻依旧每天早早来到工地,检查钢筋质量,监督施工进度。她把老鬼交代的违规施工记录交给了住建局,开发商受到了相应的处罚,工地的施工标准也变得更加严格。
小周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技术员,他设计的“钢筋琴广场”开始动工建设。施工那天,他特意把李建国留下的那架钢筋琴搬到了广场中央,重新刷上了红漆,还在琴键旁刻上了一行小字:“师傅,您看,我们都在好好守护您的梦想。”
朵朵也渐渐走出了被绑架的阴影,每天放学都会来工地找单于黻,坐在钢筋琴旁,用小拳头敲着《小星星》的旋律。有时候,工人们会围过来听,有的还会跟着哼唱,粗糙的嗓音和稚嫩的童声混在一起,在钢筋丛林里回荡,温暖而有力量。
一天傍晚,单于黻带着朵朵坐在钢筋琴旁,看着夕阳把工地染成金色。朵朵突然指着远处的塔吊说:“妈妈,你看,那像不像爸爸在朝我们挥手?”
单于黻顺着女儿指的方向望去,塔吊的剪影在夕阳下晃动,真的像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笑着点点头,握住朵朵的手:“是啊,爸爸一直在看着我们,看着这个他用汗水建设的地方。”
这时,手机响了,是监狱打来的。电话里,小马的声音比之前沉稳了许多:“单姐,我在监狱里报了建筑专业的自考,昨天刚考完一门。等我出去,我想回工地,跟着您和小周好好学,把师傅教我的东西捡起来,建最安全的房子。”
单于黻的眼眶湿润了,她对着电话说:“好,我们等你回来。工地的大门,永远为心怀敬畏的人敞开。”
挂了电话,朵朵拉着单于黻的手,在钢筋琴上敲起了《小星星》。旋律在晚风中飘散,远处的城市渐渐亮起灯火,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等待归家的人。单于黻知道,李建国从未离开,他的爱,他的精神,就像这工地里的钢筋,牢牢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支撑着她和朵朵,也支撑着无数个像他们一样的家庭,走向充满希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