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保住那边的一块茼蒿地,还有豌豆地以及最边上的那块崧菜地。至于地里的红萝卜和白萝卜,听祥子叔的,一会就拔了,全拔了,一个不留。”田媛说完这些,祥子笑出了声。
“你保,你咋保?搭棚子?怎么搭,地里都有菜,来回走两趟,那菜就彻底不行了。”祥子觉得田媛在做无用功,菜种子没撒下去,搭棚子还成。
如今菜在地里长着,怎么搭?
“祥子叔,你说对了,我就是想搭棚子。”田媛主意已定,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放弃。
地里的菜受冻害严重,但并不是所有菜都被冻死了。她来自现代,知道冬日里能种出蔬菜来,更何况全村除了萝卜和一点点野菜,啥菜都没有了。
由大坝村能推算到全县城,蔬菜到了冬日供应不上是常态,若是自家能克服这个问题,田记的蔬菜还怕没有销路吗?
冬日里难道只能吃萝卜和干菜,就不能像现代那样烫个绿叶菜涮个火锅?
炎雷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阿媛,我去叫阿冷来帮忙砍树,木头家里还剩一些,之前定的木板还有几块。”
田媛摇摇头,“炎雷叔,咱们不自己做,所有木料去买现成的。我要的是快,尽快搭起来。”
“那我现在就去木器铺子!”炎雷懂了田媛的意思,邓良犹豫了一瞬,“我也去!”
祥子哈着热气,无奈的叹口气,“等木料来了,我也搭把手吧!你这丫头可真犟,白花那冤枉银子。”
田媛迎着昏黄的余晖坦然的笑了,她大声说,“就算一分钱没挣,能保下一小块地,那也是成功!”
“然后呢?看着那几棵菜发傻?”祥子也大喊着,仿佛想告诉老天,他们真的真的很努力了,给他们一些机会吧!
田媛笑出了声,“祥子叔,你错了。我会把那些菜都拔了,像咱们去年冬日守着你屋里那口大铁锅旁一样,把那些辛苦护下来的菜都丢进大锅里吃掉!统统吃掉,一个不留!”
“你个傻子!”祥子笑了,满脸的褶子堆积到一处,心里透亮。
站在不远处瞧着的许辰莘看痴了,这样的田媛真美啊!
直到田媛发现了他,走到他跟前晃了晃手,“许大夫,想啥呢?”
许辰莘眼带星光的看着她,“阿媛,我是来找你的,想问问你家马车啥时候去县城,我想搭个顺风车,去县城补些草药。”
“那你赶紧跑,炎雷叔他们马上就去县城。”田媛推了他一下,催着他。
许辰莘这才完全回魂,他往田媛家跑。
田媛乐弯了腰,祥子在她身旁笑骂一句,“又是一个傻子,给村里人瞧病不收银子,脑子被驴踢了。”
“祥子叔,那叫医德,你不懂!”田媛说完往北边走去。
“你往哪儿去,你家不是这个方向。”祥子跟了上去。
田媛两手背在身后,学着他走路的样儿。“今儿个我去祥子叔家蹭饭,等木料到了,今夜得通宵干。”
“啥?”祥子呆了,“我家的粮食和菜都是你给的,蹭的哪门子饭!”
“那干通宵呢?”田媛扭头问他。
祥子狠狠揉了下鼻子,“干呗!今儿个夜里有月亮,有星星,还有冻死人的北风陪着,真是痛快!”
田媛抿着唇凑近他,“叔,嘴硬归嘴硬,关键时刻你可从没掉过链子。”
就这样寒风凛冽的夜,村子里一片漆黑,除了田家北边的地里,四周插上火把,点上火堆,一片透亮。
祥子和田媛商议好保哪些地,炎雷是做木架菜棚的主力,他怎么说,大家怎么干。
菜地里有菜不好施展,就在旁边的荒地干,青山和大毛锯木料,炎雷和邓良搭架子,阿媛和祥子挖插木板的细沟,二毛和四毛帮着他们打下手。
寒夜里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微风,都刮得人生疼。因手上干着活,身上热乎着,但口鼻极冷。只能一边张着嘴呼吸,一边忍受这份疼痛。
田媛的耳朵早冻僵了,手上刚帮着抬木料刮了个口子。最主要的是呼吸,冰冷的空气,每吸一口都很困难,脸上生疼,疼得没了知觉。
所有的人都在忍耐,田媛知道寒夜里干活的那份痛苦。可她有她的坚持,错过了今年寒冬,又是一年,这些菜都是这些人辛辛苦苦忙活出来的,她不想放弃,至少在努力之前不想放弃。
寂冷的寒夜,田媛他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田庆才拄着拐杖,田喜背着背篓,提着篮子跟着。在他们身后,田泽牵着炎树,另一手提着篮子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北边走着。
夜,冷得没人说话。三个孩子缩着脖子,跟着拄着拐杖的男人走到北边的菜地。
田庆才看到田媛凌乱的发丝,看着在寒冷的夜里忙个不停的几人。他这个大家长眼眶瞬间红了,这份担子本该他来挑的,是他闺女不得不承担了起来。
田庆才颤抖着手指着地里,他喊过田泽。“阿泽,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家里如今的日子,你能顺当的去书院读书,是谁在操劳。”
田泽目光炯炯的盯着田媛,他的大姐正费力的挖着冻硬了的土块。时不时弯下腰哈一口热气。因为夜的黑,他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能从她搓手,甩胳膊的一些小动作看出大姐的累和冷。
他静静地盯着,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田庆才揉了揉眼眶,“阿泽,你得好好读书,将来出息了,你就是你姐的底气。不管你姐嫁去哪儿,都不要让她受丁点的委屈,这才对得起她护你们的心啊!”
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留在了田泽的脑海里,往后的许多年,他都不敢忘记这样寒冷的夜,他们的大姐在地里为了那些菜,那些家里的生计同男人们一样在地里干活的场景。
他也把田庆才的话记在了心里,虽自知自己读书上愚钝,但为了大姐,他会拼尽全力。以后他是田家的顶梁柱,是他姐的娘家人,是她们在婆家的底气。
炎树看到炎雷扛着木架子去了另一边,他忙喊,“爹,爹,快来喝姜糖茶。”
炎雷听到声,放下木架子,田媛他们这才看到田庆才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