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连导航里传出的甜美女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我导师……他研究的课题，是……中医。”
黄浩然的声音不大，在埃尔法这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却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啥玩意儿？！”
钱飞的脑袋猛地从前排座椅的缝隙间挤过来，下巴差点磕在陈品的肩膀上。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
“浩然，你再说一遍？”
“你导师，一个东瀛人，在东瀛的大学里，教……中医？”
这信息量过于庞大。
这感觉就像有人告诉你，他在瑞士的顶级烹饪学校，学到了最正宗的臭豆腐制作工艺，还成了当地的权威专家。
离谱。
黄浩然被钱飞这夸张的反应搞得脸颊泛红，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紧。
“嗯……钱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他压低声音解释。
“我导师不光是研究，他还是东瀛汉方医学界的泰斗级人物，专门研究咱们古代中医理论怎么影响他们这边发展的。”
“卧槽！”
这次，连一直闭目养神的陈品都忍不住睁开了眼。
他坐直身体，看向黄浩然的后脑勺，眼里透出一种找到新玩具的兴奋劲儿。
“有点意思了。”
他摸着下巴，脑子里的信息碎片开始快速拼接。
一个在东瀛研究中医的泰斗。
一个能轻易订到米其林三星“龙吟”的大佬。
一个看了自己的直播，不但没生气，反而还出手相助的“粉丝”。
这几个标签叠加在一起，人物画像瞬间就立体了。
这老头，不简单。
他恐怕不是在看什么美食直播。
他是在透过自己这张嘴，看那些美食背后承载的，早已被东瀛“学习”并“内化”的华夏文化之根。
难怪他能看懂自己那些阴阳怪气的点评。
当自己说“死的寿司”时，他看到的，或许是宋代“斗茶”从追求茶味到追求形式的流变。
当自己讲“肉食禁令”时，他听到的，或许是华夏文化对周边国家长达千年的辐射与影响。
这哪是粉丝见偶像。
这分明是知音遇知音！
【哼，愚蠢的凡人，总算开窍了。】
脑海里，小馋猫冷不丁地冒了出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出所料的傲娇。
【本神就说，能欣赏那种纯净能量的老头，品味肯定不一般。不像你，就知道榨菜配米饭！】
陈品懒得理它的吐槽，直接在脑子里回怼：“闭嘴，你懂什么叫碳水和腌制品的终极浪漫吗？”
他伸手，敲了敲前排的座椅靠背。
“浩然，你导师……他看了我直播后，具体怎么说的？”
这个问题，黄浩然显然早就想分享了，一听品神发问，立马来了精神。
“品神！我跟您说，我导师简直是您的知己！”
他激动得连方向盘都差点打歪。
“昨天您直播喷那个寿司之神，说什么‘死的寿司’，‘变量’和‘恒量’，我当时吓坏了，以为导师要发火。结果你猜怎么着？”
黄浩然卖了个关子，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崇拜。
“他非但没生气，还当着全研究室的面，把桌子拍得邦邦响，大喊‘斯国伊’！”
钱飞倒吸一口凉气。
“等会儿，你的意思是，品哥这通嘴炮，还帮人家解决了学术难题？”
“何止是解决！”黄浩然的声音都高了八度，“我导师说您那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直接劈开了他研究了几十年的一个思想瓶颈！”
“他说，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汉方医学传到东瀛后，虽然保留了很多古方，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活’的东西。您的‘寿司论’，让他茅塞顿开！”
“他说那不是寿司的问题，那是‘道’的问题！是墨守成规的‘匠气’和不断进化的‘匠心’之间的根本区别！”
黄浩然越说越兴奋，整个人都快从驾驶座上弹起来了。
“然后今天，我把您讲抹茶历史那段的录播给他看……我导师，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当场就沉默了。”
“过了好久，他才颤颤巍巍地摘下老花镜，跟我说，您讲的，比他教科书上写的还要透彻！”
“他说，您不是在讲美食，您是在讲‘道’！”
“最后，他让我一定得替他好好感谢您，说您给他上了价值连城的一课！”
车内的气氛，已经从震惊，转为了深深的敬畏。
“原来是这样。”
陈品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人家会帮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了。
这不是人情，这是学术交流的“学费”。
自己用一堂“历史课”，换来了一顿“天价饭”的入场券。
这么一算，好像也不亏。
但问题是……
“不行。”
陈品忽然开口，语气严肃。
“这人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黄浩然一愣：
“啊？品神，我导师都说了是感谢您……”
“一码归一码。”
陈品摆了摆手，
“他感谢我，是他的事。我欠他人情，是我的事。咱们不能占人家便宜。”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雁过拔毛，锱铢必较，是他的生存法则。
但有恩必报，有债必还，是他的做人底线。
尤其对方还是个值得尊敬的老学者。
“那……品神，您的意思是？”
钱飞试探性地问，
“咱们买点什么贵重的礼物送过去？茅台？还是顶级普洱茶饼？”
陈品瞥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不开窍的木头。
“俗。”
“俗不可耐。”
他摇了摇头。
“你觉得，一个能把‘道’挂在嘴边的老学究，会在乎你那点黄白之物吗？”
“你送他一箱茅台，对他来说，可能还不如他自己泡的一壶养生茶来得金贵。”
“你这种想法，属于精准地把礼物送到了对方最不需要的领域。”
钱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是！愚蠢的凡人，就知道用钱来衡量一切！能量的纯粹和精神的共鸣，是金钱能买到的吗？】
小馋猫在脑海里疯狂附和。
陈品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车窗。
送什么呢？
这是一个难题。
送礼，讲究的是投其所好。
对方是研究中医的泰斗，那送的东西，自然要往这方面靠。
送药材？
人家自己就是专家，你班门弄斧，不是自取其辱吗？
送古籍？
人家搞不好比你门儿清。
那还能送什么……
陈品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他猛地一拍大腿。
“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