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那道无形的边界,踏入暗金色光晕的瞬间,预想中的空间扭曲、能量冲击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根本、更为奇异的转变——一种“存在形式”与“感知维度”的彻底颠覆。
就仿佛……从一个习惯了用五官去认知世界的三维生物,骤然被抛入了一个由纯粹“信息”与“概念”构成的海洋。
首先失去的是方向感。上下左右,前后东西,这些基于物质世界参照系建立的概念,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们并非站在某种实体地面上,也非漂浮于虚空,而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念投射”状态,存在于这片无垠的暗金光辉之中。
紧接着,是感官的全面“失效”与“重构”。
眼睛失去了作用,因为这里没有光线反射形成的影像,只有无数流淌的、散发着柔和微光的“信息流”和“法则丝线”。这些“流”与“线”并非实体,更像是宇宙规则本身显化出的、可以被直接“理解”的代码和图谱。它们色彩各异,代表着不同的法则领域:代表“物质结构”的银白色丝线复杂如繁星脉络;代表“能量流转”的赤金色信息流奔腾不息;代表“时空曲率”的幽蓝色光带蜿蜒曲折;代表“生命信息”的翠绿色光点如星河沙数……还有更多无法用颜色形容,只能意会的、关于“寂灭”、“诞生”、“轮回”、“因果”等至高法则的模糊轮廓。
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这里没有空气振动。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信息流相互碰撞、交融时,直接在意识深处响起的“道音”——并非旋律,而是规律的、蕴含着至理的波动,如同宇宙本身的呼吸与心跳。
他们不再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而是直接用自身的“意念”去感知、去接触、去理解这浩瀚无边的法则海洋!
这种超越常规的体验,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呃啊——!”
墨痕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意念层面的)。他作为一名顶尖的机关师,逻辑思维和结构理解能力是他的强项。在踏入此地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好奇地,将自身意念探向了一条距离他最近、代表着“物质基本结构稳定性”的银白色法则丝线,试图解析其构成原理。
然而,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试图用自己那基于物质世界和经验建立起来的逻辑框架,去硬套这代表了宇宙最底层规则之一的原始“概念”。
结果就是,他的意识在刹那间被无数复杂到极致的几何拓扑结构、能量节点分布公式、微观粒子相互作用模型……等等海量、原始、未经任何“翻译”和“简化”的底层信息洪流所淹没!那感觉,就像一只试图理解大海的蚂蚁,瞬间被整个太平洋的信息量冲垮了思维堤坝。
他感觉自己的“逻辑处理器”(大脑)瞬间过载、发烫,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他赶紧狼狈不堪地收回意念,扶着(感知中的)额头,发出虚弱而惊骇的意念波动:“不行……不行!这里的‘知识’太原始、太庞大了!根本没法用常理去理解!我的脑子……我的逻辑核心快要烧掉了!这简直是对求知欲的酷刑!”
他再也不敢轻易去“理解”任何一条法则丝线,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身意念的稳定,像个受惊的兔子,警惕地看着周围那些美丽却“危险”的信息流。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土。
小丫头踏入这里后,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那流淌的光之河,然后挠了挠头(意念动作),传递出一股懵懂而直接的感受:“呃……好奇特的感觉……苏岩哥哥,墨痕哥哥,白芷姐姐,你们在哪儿?我怎么感觉不到你们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颗小小的沙子,被扔进了一条看不见头尾、超级超级大的闪闪发光的河里……随波逐流,晕乎乎的……”
她的意念纯粹,没有试图去理解那些复杂的法则,只是最直观地描述着自己的感受。这种不设防的、近乎“空灵”的状态,反而让她没有像墨痕那样遭受信息反噬,只是感到一种渺小与迷失。
而团队中,适应最快的,竟是星璇!
这小家伙在进入此地的瞬间,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发出了一声欢愉的、如同清泉流淌般的轻鸣(意念)。它那由星辰法则孕育而生的本质,在这里仿佛回到了母体。它不再需要行走,那小小的、布满星纹的身躯自然地舒展开来,如同最灵动的游鱼,尾巴轻轻一摆,便优雅地“滑”入了一条代表着“星辰引力脉络”的淡紫色信息流中。
它在光流中惬意地穿梭、盘旋,那些足以让墨痕崩溃的原始法则信息,对它而言却如同家乡的方言,亲切而自然。它甚至偶尔会张开嘴(意念层面的动作),轻轻“吞食”一小片从主信息流中分离出来的、极其精纯的法则星光碎片。每吞下一片,它身上的星纹就会明亮一分,流转更加顺畅,传递出的意念也带着满足和愉悦,仿佛吃到了最美味的零食。它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如鱼得水。
白芷和云笈的表现,则体现了修行者深厚的定力与智慧。
白芷在感知颠覆的瞬间,便已闭上双眸(习惯动作),将自身意念深深沉入那源自佛性的“寂静”与“空明”之中。她没有去主动捕捉任何信息流,而是如同一个透明的容器,让那些流淌的法则之光穿透而过,不滞留,不分析,只是去感受那份超越言语的宏大与和谐。她的佛光在此地似乎也发生了蜕变,不再显化外形,而是化为一种无形的“场”,帮助她稳定心神,并与环境中那极致的“静”相互印证。她传递出的意念平和而悠远:“此地非凡俗,乃法则之海。不起心,不动念,方得自在。”
云笈则采取了另一种方式。她同样迅速稳住了心神,没有像墨痕那样贸然深入解析。她将意念化作一张极其细微、敏感的“网”,小心翼翼地尝试捕捉那些与自身符箓之道隐隐共鸣的法则碎片——主要是关于“能量稳固”、“空间标记”、“精神守护”等方面的信息流。她不敢像星璇那样“吞食”,只是如同采蜜的蝴蝶,轻轻触碰,感受其韵律与结构,与自己毕生所学的符箓之理相互印证。每有所得,她眼中(意念之眼)便会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对于符道的理解似乎又在无形中精进了一分。她低语(意念):“大道至简,亦至繁。此地虽是险境,却也是悟道的无上宝地……若能久居……”
苏岩作为团队的核心,承受的压力最大。他不仅要适应自身感知的颠覆,还要时刻关注同伴的状态,并通过怀中周天星辰盘那持续不断的、与“寂静之心”核心共鸣的脉动,来尝试定位和导航。
周天星辰盘在这里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仿佛一个预先设定好坐标的“导航仪”,其银色的星辉在这片法则海洋中,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那正是所有信息流隐约汇聚的源头,也是“寂静之心”真正核心所在的方向。
苏岩将自身的星辰之力与罗盘紧密结合,努力将那种被阿土形容为“沙子入大河”的随波逐流感,转变为一种更具主动性的“循流而行”。他传递出稳定而清晰的意念,如同纽带,将有些慌乱的墨痕、有些迷失的阿土、沉浸感悟的白芷和云笈,以及悠然自得的星璇,重新联系在一起:
“大家稳住!跟随罗盘的指引!墨痕,不要试图理解,感受其存在即可!阿土,抓住我的意念,别被‘冲走’!白芷师姐,云笈师姐,保持状态!星璇……你跟紧点,别光顾着自己玩!”
在他的协调下,团队逐渐从最初的混乱与不适中稳定下来。他们以苏岩和周天星辰盘为核心,形成了一个意念相连的小小整体,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沿着罗盘指引的方向,在这浩瀚无边的法则概念之海中,开始向着那最终的源头,艰难而坚定地前行。
周围是流淌的宇宙密码,脚下(感知中)是无形的基础规则。时间失去了刻度,唯有那虚空中燃烧的线香,在其感知之外,冷漠地记录着生命的倒计时。
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么,是寂灭星官的埋伏?是封印节点的真实面貌?还是更为不可思议的、关乎世界本源的奥秘?
探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