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顾轩没看快递员的脸,直接把包裹接进来,反手锁门。
那是个巴掌大的银色保温盒,表面贴着冷链封条,角落印着“市妇幼医院后勤专用”字样。他没急着拆,先用酒精棉片把盒子整个擦了一遍,然后放进周临川给的沙箱——那是个断网的铁壳设备,专防带毒的追踪装置。
沙箱扫描完,显示无电子元件、无信号发射源。顾轩这才戴上手套,剪开封条,掀开内胆。
里面躺着一支玻璃管,管底封着一小撮淡黄色的绒毛,标签上写着:“顾念,出生时间:03:17,样本类型:胎毛”。
纸条是手写的,压在管子底下——“你女儿出生时,我在产房外等了三小时。”
字迹干净利落,笔锋带钩,和他曾在慈善晚宴邀请函上见过的秦霜签名,一模一样。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节奏和昨夜在省厅走廊时一样。不是慌,是确认。
他调出公安物证溯源系统,把包装盒的纤维样本导入。三分钟后,结果跳出:封装地点为市妇幼医院冷链室b区,该区域监控权限归属“晨曦公益基金会”——秦霜名下的慈善机构,专管妇幼项目拨款。
顾轩把数据截了图,存进加密盘,顺手给一个从没用过的号码发了条加密信息:“明晚八点,老城区‘南云茶馆’,一人来。”
发完,他把手机扣在桌上,没等回复。
他知道她会来。
南云茶馆是老城区最后一家没被拆的茶楼,木头地板踩上去会响,但隔音好。顾轩提前两小时到,挑了靠窗的卡座,背对门,视线能扫到整个大厅。
他点了一壶铁观音,茶没动,杯子也没碰。袖口那串檀木珠在指尖缓缓转动,一圈,又一圈。
八点整,门被推开。
秦霜穿着墨绿旗袍,脚踩一双绣花鞋,盘扣上别着那枚翡翠蝴蝶胸针,绿得发亮。她走过来,坐下,没要茶,只笑着说:“你胆子不小,敢约我来这儿。”
顾轩抬眼:“你送的东西,总得当面问清楚。”
她笑了一声,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我知道你在查南云项目,也知道你手里有赵立新的东西。但顾轩,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还在华德妇产?她的疫苗记录、体检档案、甚至每天喝的奶粉批次,都在我们系统里。”
顾轩没动:“所以?”
“所以,”她身子前倾,声音压低,“只要你停手,我可以安排她去瑞士,进全球最好的儿童医疗中心。全程匿名,没人知道她是谁。你也可以走,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顾轩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连我女儿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谈庇护?”
秦霜没眨眼:“顾念,三月十七日凌晨三点十七分出生,A型血,右耳后有颗小痣。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空气静了一瞬。
顾轩慢慢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推过去:“那我要看她的健康证明原件。最近三个月的,带医院公章和主治医生签字。”
秦霜扫了一眼,笑了:“你倒是谨慎。行,三天后,我让人送到你办公室。”
“不。”顾轩摇头,“我要当面收,地点你定,但我带人验。”
“你信不过我?”
“我谁都不信。”他顿了顿,“包括你这身旗袍底下藏着的玩意儿。”
秦霜的手指顿了一下。
顾轩没看她,只低头整理袖口,檀木珠转了三圈,腕表内侧的信号干扰器早已启动。他知道那枚蝴蝶胸针是录音器,200G存储,实时上传。但现在,上传通道被锁了。
他故意把包放在椅子夹层,起身去洗手间。路过服务台时,顺手把一张SIm卡塞进座椅缝隙——伪造的定位卡,绑着假基站信号,专门钓监听团队的。
十分钟后他回来,秦霜还在,茶没动,胸针也没摘。
“你变了。”她忽然说,“以前你做事有章法,现在……太狠,也太急。你不怕哪天醒来,发现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顾轩抬眼:“我怕的是,哪天醒来,发现我女儿不在床上。”
秦霜沉默几秒,忽然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推过来:“这是她出生当天的全程监控。产房外、走廊、护士交接记录,全在里面。你要是还不信,我可以再给你一份我的心理评估报告——要不要看看我为什么非得盯着你?”
顾轩没碰U盘:“你爸知道你干这些?”
“我爸?”她冷笑,“他连我基金会账目都看不懂。这事,我一个人做主。”
顾轩盯着她:“那你爸要是知道你拿一个孩子的胎毛当筹码,会不会亲手把你送进去?”
“他不会。”秦霜站起身,旗袍下摆轻轻摆动,“因为他早就不是那个讲规矩的人了。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在查南云的人?我查得比你早,也比你深。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太难看。”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三天后,我等你验文件。别耍花招,否则下一次,我给你的就不是胎毛,而是她打疫苗时哭的声音。”
门关上,顾轩没动。
十分钟后,他打开手机,调出茶馆外的监控回放。果然,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巷口,车牌被泥遮了大半,但GpS识别出归属:宏安安保,空壳公司,实际控制人是副市长的老部下李国栋——秦霜父亲的亲信。
但车里没人下车,也没人接应秦霜。她出来后,直接打车走的。
顾轩眯起眼。
这行动,没走官方通道,是她私自来的。
他立刻打开公安内网的匿名通道,把车辆信息、秦霜胸针信号中断记录、还有冷链室的权限日志,打包发到一个加密邮箱——收件人是陈岚办公室的监察系统专用账户,密钥是省厅书钉胸针对应的权限层级。
发完,他回酒店,把胎毛样本装进液氮管,贴上标签:“证据07-A”,放进保险柜。
然后他重看茶馆监控,一帧一帧过。
快进到秦霜离席那一刻,她左手忽然抬了一下,指尖拂过耳后。
顾轩把画面定格,放大。
她耳后有个极小的金属点,一闪而过。
不是耳钉。
是备用传输器。
她知道录音被干扰,所以启动了本地存储,准备事后手动上传。
顾轩冷笑,把那段视频剪下来,存进另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蝴蝶的另一只翅膀”。
他坐回桌前,打开笔记本,新建一份文档,标题写的是《老城区文化保护建议书》,正文规规矩矩,从历史建筑谈到非遗传承,字字正经。
但在批注里,他用空格和换行符埋了新的摩斯密码:
“胎毛到手,蝴蝶已困,反向基站定位中,等信号。”
写完,他把文档打印出来,多打了一份,放进文件夹,封面写上:“陈岚副局长参阅”。
凌晨一点,他接到周临川电话。
“那张SIm卡被人收走了。基站信号在城西工业园,属于秦霜基金会下属的‘智慧城市’项目,名义上是装监控,实际是建私网。”
顾轩嗯了一声:“查到谁动手的?”
“一个外包技术员,刚签了保密协议,手机被远程清空。”
“留痕了吗?”
“留了。他用的是公司配发的平板,登录过一次内部系统,Ip没走加密通道。”
顾轩把地址记下,挂了电话。
他站在窗前,看着省厅大楼的方向。
他知道,秦霜以为她在谈判。
但他知道,这场局,从她拿出胎毛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因为她犯了个错——她把亲情当筹码,却不知道,一个失去过一切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他转身坐下,打开保险柜,取出液氮管,对着灯看了看。
然后低声说:
“你想听故事?我陪你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