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正是老成持重的王玄龄。
他眉头紧锁,出列躬身道:
“大梁与我大乾一直友好往来,近十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互通有无。
为何偏偏在我大军北定草原,携大胜之威时,突然无端挑衅?此不合常理其一。
怀远侯奏章中,于冲突起因语焉不详,只一味强调大梁之恶,我军之危,此不合常理其二。
还请陛下明察,是否应先行派遣钦使,前往边境查明真相,再定行止?以免……中了小人奸计,徒耗国力。”
王玄龄的话像一盆冷水,让部分头脑发热的官员稍微冷静了些。
“王相此言差矣!”立刻有人反驳,
“军情如火,岂容延误?待钦使查明真相,只怕大梁的铁骑早已踏破我边关!
怀远侯纵然……或许有所疏漏,但大梁大军压境总是事实!此时若不果断应对,难道要等兵临城下吗?”
“正是!大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必须打!”
“对!让他们知道我大乾的厉害!”
朝堂上顿时吵作一团,主战与主查两派争执不下。
李长民看着下方争论的臣子,面色阴沉。
他内心深处,被大梁“挑衅”的行为激起的怒火未熄,但王文渊的疑虑也并非没有道理。
陈北征战突厥还在继续,国库开支巨大,支撑两线作战也绝非易事。
更重要的是,他对张天虎此人,并非全然信任。
此人勇猛有余,而智谋、品性却时常为人诟病。
“够了!”
李长民一声低喝,打断了众人的争吵。
他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朝会一直沉默到南宫羿身上。
“定国公。”李长民沉声开口,
“你对于东南之事,你有何看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南宫羿身上。
从陈北横空出世,他就对陈北推崇有加,不止一次为陈北在朝堂上各百官争论大打出手。
自身有赫赫战功,加上突厥大捷到消息,其话话语权如今在军国大事上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南宫羿缓缓出列,神色平静,似乎朝堂上的激烈争论并未影响他分毫。
他拱手行礼,声音铿锵:
“陛下,臣,曾与大梁郭云霆将军打过交道,如今对东南具体情况所知不详,不敢妄断是非曲直。”
他先撇清了自己的信息劣势,然后话锋一转:
“然,臣以为,以郭将军到为人,他定然不会枉顾大乾与大梁之间到邦交,肆意出兵进攻我大乾!”
主查派的官员精神一振,而主战派的则面露惊疑,搞不懂一向好战到南宫羿今日说抽来什么风。
南宫羿继续道:“陛下,大梁非是突厥,其国富兵精,军纪严明,上下齐心。
其边军大将郭云霆,更是一代名将,并非鲁莽无智之人。
若无重大缘由,他断不会轻易集结重兵,越境攻击我大乾。”
他顿了顿,看向龙椅上的李长民,语气加重:
“陛下,北疆战争尚未结束,此时若在东南再启大规模战端,且是在是非曲直尚未分明的情况下,臣恐……并非国家之福。
一旦陷入两面作战之窘境,刚刚到手的草原和平,恐生变数。
届时,突厥残部若见有机可乘,死灰复燃,我大乾将首尾难顾。”
南宫羿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李长民的心头。
他提到了草原的和平,提到了可能的两面作战,这都是李长民最为忌惮的事情。
对比张天虎那漏洞百出的奏章和南宫羿条理清晰的分析,孰轻孰重,李长民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况且,”南宫羿最后补充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怀远候若真受了委屈,为何不将大梁‘无故挑衅’的细节一一陈明?
为何不提及可曾尝试与大梁交涉?为何一上来便只求援兵?此举,难免让人生疑。”
是啊,为何?朝堂上许多官员也回过味来了。
若真是占理,奏章岂会写得如此含糊其辞,只知喊打喊杀?
李长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的怒火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沉声道:
“定国公所言,老臣谋国。东南之事,疑点重重,不可不察!”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下方:“王玄龄!”
“老臣在!”
“朕命你即刻选派得力干员,组成钦差卫队,持朕金牌,火速前往东南边境!
给朕彻查此事原委,特别是冲突起始,以及……怀远候在此事中的所作所为!
若有任何人胆敢阻拦调查,或隐瞒真相,视同叛国,先斩后奏!”
“老臣领旨!”王玄龄肃然应下。
“至于援兵之事,”李长民冷声道,
“令怀远候谨守防线,不得再主动出击,一切等钦差查明真相后再议!
但为预防万一,我大乾也不可坐以待毙!”
再次把目光放在定国身上。
“定国公,集结大军,时刻关注东南战事,若大梁有继续进攻为大乾迹象,即刻出兵讨伐!”
“末将领旨!”
朝堂上在为东南战事发愁之时,陈北郑光大军回到了沧澜关。
事实上此次沧澜关出兵不过2万,是所有边关出兵最少的一个关隘。
为了方便草原和开远县交易,沧澜河北岸原来为了抵抗突厥骑兵的水泥堆,早已被拆除。
不光如此,沧澜河南北两岸均建了一座小型码头,数艘大船并联在一起,形成一座横跨南北的浮桥。
大军凯旋的消息传回沧澜关,沧澜关内外正在忙碌的人们纷纷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路上行驶的马车,码头上堆放的货物,还有浮桥上正在通过的牛羊,货物,快速被清空。
各个拿起水桶,冲洗地面迎接大军凯旋。
消息不胫而走,快速传进开远县,开远县无论是商人还是百姓,只是一怔。
商人放下了算盘,农夫扔下了锄头,妇人抱着孩子,老者拄着拐杖,数万人就像是一群马蜂一样,倾巢出动涌向沧澜关,迎接大军凯旋。
所以陈北率领凯旋大军出现在沧澜河北岸时,从北岸到沧澜关,城楼上入目可及全都是人,全都是迎接他们凯旋而归的人。
陈北有些感慨,想起半年前他来沧澜关,面对突厥几千人的进攻,沧澜关以及开远县的军户老弱加起来不过的4000余人,沧澜关差点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