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笔锋一转,回到人间,描绘月照无眠之人的细腻情景,继而发出对月圆人未圆的哲学叩问。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最后,以宇宙般的豁达与深情作结。超越了个人愁绪,升华至对天下离人的美好祝愿。
先前所有的喧哗、质疑、嘲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消散在揽月楼通明的灯火和窗外流淌的月色之中。
刘文清,孙炎明盯着纸张上写下来的诗词,浑身发麻,觉得此诗只因天上有,不该是人间之物。
更多的是对陈北文采的惊叹,怎么也没想到路边搭讪一人,搭讪到一名如此大才之人。
大乾其他在场的才子人亦是目瞪口呆,他们既兴奋,又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证了一首旷世诗词的诞生。
全场恐怕也只有韩志远、刘光耀三人不以为意,他们的公爷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收突厥,
写首旷世诗词算什么?知行合一了解一下!三字经了解一下,不是我吹,我们公爷就是YYdS。
反观大梁这边,赵铭轩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僵在原地,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想要挑些毛病,却发现每一个字,每一句,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他的骄傲,他的才名,在这首词面前,被碾得粉碎。他踉跄后退,若非旁人扶住,几乎要瘫软在地。
他引以为傲的诗句,在这首仿佛囊括了宇宙时空、人情哲理的旷世之作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死寂。
长达数息的死寂。
随后,如同冰面破裂,巨大的声浪轰然爆发!
“此……此词……”苏老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溅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陈北,眼中充满了无比的震惊和激动,茶杯落地打破安静。
“旷世神作!这是旷世神作啊!”有人嘶声高呼。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呜呜,我想我故乡的娘亲了……”更有感性者,已是被这博大温情感动得潸然泪下。
刘文清等大乾学子,如同看着一尊神只。他们心中涌起的,是无比的震撼,以及……与有荣焉的狂喜!
陈北环视全场,看着那一张张或是呆滞,或是震撼,或是羞愧难当的脸,
最后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的赵铭轩身上,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疏离与淡漠。
“现在,”他轻声问道,众人见他开口,立即停止了言语,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格外清晰,
“赵公子,可明白何为气魄了?”
赵铭轩被这一问刺得浑身一颤,脸色由白转青,又从青憋成暗红。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喉间滚动半响,竟硬生生将那股颓败压了下去,眼底反而迸出几分孤注一掷的狠厉。
“明白?我明白什么!”
他猛地拔高声音,像是要将胸中的挫败感尽数吼出,
“不过是拾人牙慧的巧句!谁知道你是不是早有准备,专挑中秋月色来蒙骗众人!”
赵铭轩却不管这些,他向前踏了一步,目光死死锁着陈北,语气里满是挑衅:
“你不是说大乾学子才高?不是说我等不通教化?如今大乾刚平定突厥,拓土千里,乃是何等壮举!
有本事,你便以此为题,作一首诗来!”
他刻意加重“平定突厥”四字,眼中藏着几分得意——中秋咏月尚可借景抒情,
可边塞征战需得有金戈铁马的气魄、家国天下的格局,绝非寻常文人能驾驭。
他不信陈北真能无所不能,这一次,定要让他当众出丑,把方才丢的脸面加倍挣回来!
“若是作不出,”赵铭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便趁早承认,你不过是个只会附庸风雅的骗子!先前那首词就是自己抄来的!”
“赵铭轩!你莫要欺人太甚!”孙炎明忍不住怒喝,
“王兄已作旷世之词,你还要纠缠不休吗?”
刘文清也皱起眉头:“赵公子,此举未免有失风度了。”
就连一些大梁的才子也觉得赵铭轩此举有些强人所难,不太厚道。
刚刚见证神作诞生,立刻又提出难度极高的挑战,这已非切磋,近乎刁难。
就连端坐上的苏老,眉头也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出声,只是看着陈北的目光,探究之意更浓。
他想看看,这个青年到底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或者说……惊吓。
陈北看着色厉内荏的赵铭轩,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种层次的挑衅,在他经历过的大风大浪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他本想就此离去,但听到“大乾平定突厥”几字,心中某根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脑海中浮现起边关的风沙,将士的血汗,还征战的残酷,今日来之不易的和平。
这不仅仅是“国威”二字可以简单概括的。
他轻轻推开身前的孙炎明和刘文清,再次走到大厅中央,迎上赵铭轩充满赌徒般光芒的眼睛。
“赵公子,”
陈北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可知,平定突厥,非一人之功,乃是将士用命,百姓支持,是国家韬略与铁血牺牲的共同结果。
这其中的分量,岂是轻飘飘一首诗可以承载?”
赵铭轩以为他怯了,冷笑道:“怎么?做不出来了?方才的豪情壮志哪里去了?”
陈北摇了摇头,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这翰林城的繁华,看到那遥远的北境,看到了昔日战场英豪战场上的怒嚎,仿佛看到了那些为国牺牲的战士。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既是家国功业,那便作一首七言律诗,以记此役。”
片刻后,陈北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没了先前咏月时的空灵,多了几分金戈交鸣的凛冽: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