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内宅,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仆役们行色匆匆,低头垂目,连交谈都压得极低。
柳烟(貂蝉)的心弦绷得紧紧的。王允府中的气氛在何进死后彻底变了。那些忧国忧民的清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室中彻夜不熄的灯火和低沉而激烈的争论。她的“义父”王允,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和刻骨的仇恨。
今日午后,她又被王允唤去。书房内檀香缭绕,王允背对着她,负手望着墙上一幅描绘大汉疆域的舆图,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在摩擦:
“蝉儿…你可知道,董卓,那西凉豺狼,不日就要踏进洛阳了?”
柳烟心头一凛,低头恭敬道:“女儿略有耳闻,街头巷尾皆在议论。”
王允猛地转过身,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她,那目光锐利得似乎要刺穿她的伪装:“豺狼入室,社稷倾危!天下将覆!身为汉臣,岂能坐视?!我辈…唯有以死报国!”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殉道者的狂热和绝望。
柳烟心中警铃大作!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更在王允那充满血丝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可怕的决心——一种将她当作祭品的决心!她强自镇定,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惊惶与哀戚:“义父…女儿…女儿该如何是好?但凭义父吩咐!”
王允盯着她看了许久,那审视的目光几乎让柳烟窒息。终于,他缓缓移开视线,语气变得“温和”而沉重:“你…颜色无双…或许…是上天赐予我大汉,诛杀国贼的一柄…无形利刃!”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蕴含的牺牲意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柳烟的心头。
联姻!或者更直接的美人计!目标是谁?董卓?还是…那个吕布?柳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历史在她面前露出了獠牙!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端着茶盘进来。放下茶盏时,侍女的指尖极其隐蔽地在柳烟面前的案几上敲击了两下——这是阿萝(蔡琰的哑婢)与柳烟约定的安全信号!柳烟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地整理衣袖。
片刻后,柳烟寻了个由头告退。回到自己幽静的小院,她立刻检查窗棂下的隐秘缝隙——阿萝果然又送来了新的信息!不是石块,而是一小片坚韧的树皮,用烧焦的细枝画着一个简易的图案:一轮弯月(代表蔡琰上次传递的“明月”信号),旁边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小房子轮廓,房子上方,画着一个问号。
柳烟瞬间明白了!这是蔡琰在询问上次那个“高处危,莫信人,明夜子时假山石影”的密信是否安全送达,以及地点是否安全!那位才女,也在紧张地确认联系渠道!
柳烟心潮起伏。蔡琰的谨慎让她安心,更让她感受到一丝同盟的温暖。她迅速拿出自己珍藏的、研磨得极细的赭石粉,沾了点水,在树皮的另一面,画了一个微小的“√”(对勾)符号,又在房子图案旁边,画了一个更小、代表眼睛的符号和一个小小的感叹号——意思是:信号收到,地点可用,但需极度警惕,有眼线!
她将树皮重新藏回原处。做完这一切,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心全是冷汗。王允的暗示如同悬顶之剑,而蔡琰传递来的同盟信号,又像是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摆脱成为棋子的命运!她需要蔡琰的帮助!
同一时刻,乔府后园。
大乔(李雯)坐在临水的亭中,面前摊开一卷空白的素帛。她秀气的眉头微蹙,纤细的指尖沾着墨,却迟迟无法落下。
这几日收集到的信息碎片在她脑中盘旋:
“司徒王允府中,近期常有公卿深夜密会,神情激愤。”
“西凉军先锋已至谷门,主将吕布,军容甚盛。”
“蔡中郎之女,近日偶有新作残句流出闺阁,词意…莫名新奇,似有深意?如‘高处不胜寒’、‘千里共婵娟’…”
“有客商言,兖州曹孟德所部军纪严明异常,行军布阵,号令如一,效率惊人…”
这些看似无关的消息,在她敏锐的感知中被串联起来。王允的动作针对董卓(吕布?);曹操的异常高效;最令她在意的,是蔡琰那流出的残句!“高处不胜寒”、“千里共婵娟”…意境很美,但总感觉…不像是纯粹的闺阁情怀?特别是“共婵娟”…婵娟指月…明月?
李雯心中一动!明月…她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在某个闺秀聚会上,似乎也听人提起过蔡琰的一首词,里面就有“明月”…叫什么来着?她把笔放下,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残缺的词句如同吉光片羽,在她脑中逐渐拼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一股奇异的共鸣感瞬间击中了她!这词!这意境!这超越时代的孤独感和时空错位感!李雯猛地睁开眼睛,素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裙裾!蔡琰!这位才女…难道她也…?!
她迅速在素帛上记下这几个关键词:“蔡琰词 - 明月几时 - 今夕何年 - 千里婵娟”。又在旁边重重写下两个大字:“疑同?!”笔锋几乎划破绢帛。她需要更多佐证!蔡琰的举动,成为了她捕捉到的第一个最强烈的“同类”信号!
而小乔(韩雪)则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她趴在闺房地板上,周围散落着十几张粗糙的桑皮纸。纸上画满了各种歪歪扭扭的线条、圆圈和奇怪的符号。那是她这些天偷偷观察日月星辰的位置变化,结合府中老花匠讲述的季节物候,以及听来的各地不同时节气候特征,尝试绘制的一幅极其简陋的“星象-物候-地域推测图”。
她用小石子压住纸张一角,拿起一块烧黑的木炭,在最大的一张纸上,在一个代表“北方洛阳”的位置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旋涡符号,又画了几道指向它的箭头。然后,她歪着头想了想,在旋涡中心,画了一个极其丑陋、勉强能看出是猪头(代表董卓?)的图案,又在猪头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长着翅膀的虫子(代表蜂?貂蝉?),旁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她又翻到另一张记录着长江口潮汐规律的草图,在旁边空白处,画了一艘极简的小船,然后画了一条长长的虚线指向海洋深处,在虚线尽头,画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星星符号,旁边还画了几个手舞足蹈的小人。小脸上满是专注和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未知的海岸线。
对于姐姐记录的那些“明月”、“蔡琰”,她只是瞥了一眼,在小本子角落里画了一个小小的月亮轮廓,便不再理会。她的星辰大海,才是真正的远方。
江东的双乔,一个在信息的密林中捕捉着同类的踪迹,一个则在童稚的幻想中绘制着未来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