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外踏空而来的身影尚未落地,身形骤然扭曲,像被无形之手揉碎的纸片,爆成一团浓稠黑雾。那雾不散,反而向四周蔓延,贴着岩层爬行,所过之处,石头发出腐烂般的滋滋声,表面浮起一层灰白色霉斑。
我左肩的金色纹路猛地一烫,羽翼本能展开,残存的光纹在身前织成屏障。杜凌菲的冰魄剑发出尖锐嗡鸣,剑身裂纹加深,她盯着剑刃映出的景象,声音绷得极紧:“他在改写时间流速——我们的呼吸比刚才慢了三倍。”
宋君婉甩出长裙,血雾喷涌,银饰炸裂成线,在空中织出防御网。三名金丹修士被卷入网中,刚稳住身形,脚下的岩层突然塌陷,黑雾如活物般缠上他们的靴底,顺着经脉往体内钻。
黑雾中央,冥九幽的真身缓缓凝实。九百九十九道阴影拼合而成的人形,高逾三丈,手持噬魂锁链。锁链垂落,每震一下,地面就腐蚀一圈,七名修士的道袍边缘开始泛黑。
“这些兽魂是被献祭的修士!”我低吼,光剑斩出,三只从黑雾中凝成的噬魂兽应声裂开,体内飘出残破的血溪宗符纸,与七日前被毁的血祭台用的是同一批朱砂。
杜凌菲咬破指尖,在冰墙画下时间符文。符文亮起的瞬间,噬魂兽的动作确实迟滞,可不到半息,符文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剥落。她脸色一白,嘴角溢血。
七名修士同时跪倒,道袍浮现出血色咒文,与噬魂兽脖颈上的禁制一模一样。他们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有无数细虫正顺着血管向上爬。
宋君婉的骨伞脱手飞出,伞面裂痕喷出血雾,形成半球结界,将七人罩住。她扯断三根发丝,注入结界边缘,血丝瞬间化作符线,缠住结界表面。结界微微震颤,暂时压制了咒文的蔓延。
“当年血溪宗叛徒就是用这招,把灵溪宗弟子炼成活祭品。”她声音发冷,“快切断他们与地脉的联系!否则金丹一破,魂魄就会被抽走。”
我低头看向胸口玉佩,银纹正与那血色咒文产生逆向共鸣,像是两股水流在经脉中对冲。没有犹豫,我一把将玉佩按在为首修士的胸口。
“嗡——”
血色光柱从岩浆池中冲天而起,直贯结界顶部。光柱中浮现出扭曲的人脸,惨叫不绝。三只正扑向结界的噬魂兽被光柱扫中,瞬间化为灰烬。
玉佩表面浮现出新的裂纹,我胸口的金色纹路也随之黯淡。可就在这短暂的压制中,结界内的修士呼吸恢复了节奏,眼中的血色退去。
冥九幽站在黑雾中央,锁链缓缓抬起,指向我们头顶的裂隙。空间开始塌陷,三百丈范围内的空气变得粘稠,光线被吞噬,形成一个巨大的球形领域。领域边缘,时空乱流如刀锋般旋转,将靠近的冰晶、血雾尽数绞碎。
杜凌菲将冰魄键盘入岩层,双手结印,低喝:“千里冰封!”
寒气爆发,可只推进了三寸,便被领域吞噬。她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雾,冰魄剑嗡鸣不止,剑身裂纹已蔓延至剑柄。
“没用……他的领域在吞噬所有术法。”
我盯着领域核心,那里悬浮着半块玉佩残片,与我手中的那块轮廓吻合。残片周围,噬魂兽的残骸正被无形之力牵引,缓缓飘向中心。
“宋姑娘,血煞长裙能撑多久?”我扯开衣襟,露出蔓延至心口的金色纹路。
她喘息着,骨伞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三十息,顶多……”
话音未落,七名修士突然睁眼,瞳孔全数化为血红。他们同时站起,动作整齐划一,双手结印,掌心朝天,七道血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交汇成阵。
血箭阵。
阵眼正是我们身后那道通往灵溪宗的裂隙通道。
“他们的金丹被调包了!”我双臂交叉,羽翼光纹尽数转化为银色,斩出十字光刃。光刃切过阵法连接,七道血光剧烈震颤,暂时中断。
杜凌菲瞳孔一缩:“寄魂珠?血溪宗的禁术?”
“不止是寄魂珠。”我盯着那七人结印的手势,“是‘血契转生阵’,把他们的金丹炼成了阵眼核心。”
宋君婉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血。血雾在空中凝成一道血符,直射阵眼。血符撞上裂隙的瞬间,七名修士身体剧震,眼中的血色出现短暂波动。
就在这时,领域核心的残片突然爆发出强光。三只巨型噬魂兽破空而出,每只都带着血溪宗长老的气息——左首那只,是七日前被我亲手斩杀的执法长老;中间那只,是叛逃灵溪宗的副宗主;右首那只,竟是张大胖的脸。
杜凌菲的冰墙彻底碎裂,寒气溃散。宋君婉的血煞长裙燃起黑色火焰,她闷哼一声,骨伞伞面裂痕扩大,几乎要断成两截。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裂纹越来越多,金色纹路几乎消失。神魔变的力量早已耗尽,羽翼的光芒也即将熄灭。
可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岩浆池底,母亲的虚影嘴唇开合,说的不是“活下去”。
她想说的是——“开”。
我猛地撕下胸口最后一片金色纹路,狠狠拍入玉佩裂缝。
“咔——”
玉佩骤然绽放七彩光芒,一道虚影浮现,正是母亲。她抬手,点在我眉心。
刹那间,体内的灵力、血气、神魂之力,开始按照一种从未有过的轨迹运转。经脉如被重塑,三股力量在脊椎交汇,冲向头顶。
背后,半透明的白虎虚影缓缓浮现,双目如炬,口吐白气。
冥九幽的领域开始震颤,核心残片发出刺耳嗡鸣。三只巨型噬魂兽扑来,白虎虚影仰头长啸,一爪挥出,空间裂开三道缝隙,将兽群撕碎。
我纵身跃起,白虎虚影托着我,直冲向正在闭合的裂隙通道。
身后,冥九幽的怒吼如雷炸响:“这不可能!你明明——”
白虎的利爪抓向通道边缘,裂隙被强行撑开。我的指尖触到了外界的空气。
就在这时,白虎虚影突然发出一声哀鸣,身形开始溃散。我低头,看到它前爪上缠着一缕黑丝,正从冥九幽的方向延伸而来,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死死缚住它的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