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掌心那粒红点，它还在跳。
风从废墟间穿过，带着灰烬的气味。红莲刃插在裂缝里，刀身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没去拔它，右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血屠传音后的余温。
突然，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裂开，而是整片焦土像鼓面一样起伏。七道黑光从远处射来，落在战场四周，形成一个环形阵法。光芒落地的瞬间，人影浮现——七个身穿残破战袍的老者，各自站在一道光柱中，双手结印。
他们不是永夜的人，也不是血溪宗或玄溪宗的装束。他们是七大势力的余党，那些在之前大战中败退、藏身暗处的残存长老。
“七罪噬天阵。”其中一人开口，声音沙哑，“以你之罪，祭我复兴之路。”
话音落下，阵法启动。
我没有动，但眼前景象变了。
一个个面孔出现在我面前，清晰得如同站在眼前。血溪宗弟子，被我用火龙卷烧死在山道上；玄溪探子，被红莲刃斩首于密林之中；还有丹鬼制造的傀儡，那些被炼成药人的无辜者……他们站成一圈，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伪善者。”一个少年开口，他是我第一次出手时杀掉的偷袭者，“你说为了自保，可你后来杀了更多人。”
“你手上沾的血，比谁都多。”另一个声音响起。
是冥九幽。
他没出现身体，只有一道幽影浮现在阵眼中央，悬浮在半空。他的声音平静，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你杀过该杀的，也杀过不该杀的。你以为自己在守护，其实你只是怕死。怕到宁愿先下手为强。”
我不说话。
左眼的刀形纹路发烫，右臂的鳞片下传来灼热感。红莲刃在远处颤抖，越来越剧烈。
掌心那粒红点突然烫了一下。
我低头看去，它正随着心跳微微搏动。血屠最后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回响：“别信夜傀……”
这句话断了，但它存在过。
我闭上眼。
幻象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人影围上来。有人哭，有人骂，有人跪地求饶。他们的声音混在一起，压向我的识海。
可我知道这些不是真的。
我是陈默，不是白小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称王称霸，也不是为了快意恩仇。我只是想活下去，还想让身边的人活下来。
张大胖偷藏丹药给我，宋君婉明明可以杀我却放下了伞，杜凌菲在危急时刻替我挡下那一剑……
这些人，我都记得。
我睁开眼，声音不大：“我杀过人，没错。但我没有后悔出手。因为每一次，都是为了不让更坏的结果发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红莲刃猛地一震。
咔的一声，刀身上出现细密裂纹，火焰从缝隙里喷出，颜色由红转金。一股力量顺着刀柄传入我体内，和神魔变的劲力撞在一起。
痛。
像有两股洪水在经脉里对冲，骨头都在咯吱作响。我咬牙撑住，没有倒下。
阵中的七大长老脸色变了。
“他在抵抗！加大压力！”有人吼。
阵法旋转加快，天空凝聚出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三个人影——宋君婉倒在血泊中，杜凌菲胸口插着匕首，张大胖被钉在墙上，喉咙流出黑血。
“若你不动手，我们会不会活？”三人同时开口，声音重叠。
我喉咙发紧。
识海剧烈震荡，眼前发黑。几乎要跪下去。
但我还是站着。
左手狠狠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那粒红点被血浸湿，忽然亮了一下。
血屠死了两次。
一次跳进岩浆，一次引爆残魂。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是为了让我能站在这里，而不是被过去拖进地狱。
我抬起右手，一步一步走向红莲刃。
每走一步，幻象就晃一下。七大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拦住他！”
“催动噬心业镜！”
黑光冲天而起，地面升起一道柱状光幕，将我包围。镜中人脸成型，正是冥九幽的真容投影，冷冷注视着我。
“在悔恨中湮灭吧。”他说。
我没有看他。
拔出了红莲刃。
刀锋出鞘的刹那，我反手将刀尖刺入右胸，不深，刚好穿透皮肉。鲜血涌出，顺着刀身流下，滴在阵法纹路上。
“你想让我疯？”我喘着气，嘴角咧开，“好啊——那就一起疯！”
焚天魔焰从伤口喷出，逆着经脉燃烧全身。神魔变的力量被强行牵引，与刀中残魂碰撞融合。右臂的鳞片一块块脱落，露出底下流动如熔岩的筋脉。
红莲刃发出龙吟般的鸣响。
刀身裂纹扩大，无数细小符文浮现，排列方式竟和永夜文字相似。冥九幽的幽影第一次变了表情。
“你竟敢……驾驭它？”
我没理他。
拔出刀，举向天空。
双目赤红，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可握刀的手稳如铁铸。
“我不是白小纯！”我吼出声，声音撕裂空气，“我是陈默——一个不信命的外乡人！”
刀气冲天而起。
一道直径数十丈的焚天火柱自刃尖爆发，直贯云霄。火浪横扫整个战场，所过之处，幻象崩碎，地面融化。七名布阵长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当场化为灰烬。
火柱中心，阵法核心炸裂。
碎片如星屑般飘散，在空中划出奇异轨迹。其中一片残片悬停在我面前，表面映出模糊山川轮廓——山脉蜿蜒，河流交错，一座巨大城池坐落于中央高峰之上。
那是地图。
永恒仙域的地图残片。
冥九幽的幽影在火光中扭曲，发出一声冷笑：“这才刚开始……”随即撕裂消散。
火焰还未熄灭。
我站在原地，手中紧握残片，呼吸沉重。红莲刃插在地上，刀身依旧滚烫，符文忽明忽暗。
右胸的伤口不断渗血，体温在升高。神魔变的力量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和红莲刃的共鸣越来越强。
我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
意识边缘开始模糊，耳边响起低语，像是来自刀中的声音。视野染上一层赤红，看到的东西都变了形状。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指尖正在发黑，皮肤下有东西在游动，像虫子爬行。
红莲刃轻轻震动了一下。
像是回应某种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