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月如风,眨眼就进了寒冬。
李大炮最近挺老实,没有挑战老人家他们的耐心。
他之前在地里说的那些话,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东大接下来几年的道路。
翔老跟他打过一次电话,说上面将初级农业合作社准备演变成高级社。
高级社,就是大公社的前身。
把分给老百姓的土地全部收回,老百姓家里的牲口、家禽、工具啥的,通通折价归公。
让大家重新变成无产,以后土地的收获按劳分配。
当听到这话的时候,李大炮差点儿把后槽牙咬碎。
“翔老,你们这是把苦哈哈往死里折腾。”
说完那句话,他就把电话给撂了。
事后,只要是老人家他们的电话一律不接,哪怕是他们找上门,都躲着不见。
李大炮有点哀莫大于心死,替苦哈哈感到不值。
难道他们,真的就不能少受点苦难?
腊月十二,
下午五点,李大炮坐在办公室里无聊的蛋疼。
外边下着大雪,西北风也在“呜呜”地凑着热闹。
“咚咚咚…”敲门声重重响起。
“进来。”
“吱…”
迷龙裹着一身风雪,闪了进来。
“处长,我来汇报工作。”他使劲儿跺了跺脚,嘴里嚷嚷着,又跑到炉前取暖。
那片荒地,现在有名字了——红星农场。
从李大炮撒手以后,迷龙经过他同意,就跟李怀德合作上了。
招工,建猪场,建温室蔬菜间…建仓库。
那辆大链轨也没有闲着,天天不是开荒,就是在开荒的路上。
等到迷龙暖和过来,李大炮抬起眼皮,“啥事,说。”
“处长,李怀德让我问问你,今年还去不去靠山屯?”
年底了,猪肉的需求问题又找上门。
“他怎么不亲自给我打电话?”李大炮冷笑着问道。
迷龙讪讪地摸起烟,给他点上,又自己叼了一根,“肯定是怕你怼他呗。”
“他倒有自知之明。”
“对了,处长,还有件事。”迷龙又嚷嚷起来,“那老小子打咱们猪场的主意。”
“怎么?那些猪出栏了?”
“嗐,除了那20头老母猪跟那头种猪,剩下的就100来头半大猪羔子。”
突然,李大炮眼睛一亮,差点忘了一件事。
“让你联系胡军的事怎么样了?”
迷龙动作一顿,声音有些发愁,“前几天打过电话了,可胡军兄弟说问清楚给我回话,也没个…”
“铃铃铃…”电话声突然响起。
李大炮面色肃然,一把抄起话柄,“喂,李大炮。”
电话那头响起靠山屯胡大爷的儿子——胡军响亮的嗓门。“炮哥,我,胡军。”
“嘿,处长,来…”迷龙在一旁兴奋地搓搓手。
李大炮剜了他一眼,嗓音带上了温度,“军子,情况怎么样?”
“炮哥,我爹说了,屯里的猪还给你们留着,让你们趁着这几天没下雪,赶紧来。”
“那行,今儿我就安排人,最晚后天到。”
“行,我等会跟我爸说一声…”
电话通了三分钟,就把事儿已经定好。
“今年这趟,你带队去,”李大炮把电话挂断,冲迷龙下达指示,“还跟去年那样,带上钱跟米面啥的。”
迷龙有点纳闷,“处长,你不去了?”
“我有事,你带弟兄们去,招子放亮点。”
“那啥时候出发?”
“现在你就去找李怀德,挑选队员,装物资。”李大炮从脚底下(空间)拿起一个鼓囊的布包。“这是一万五。”
迷龙有点打怵。
别看他现在是科长,老家还是黑省的。
可要让他这个天单独带队去靠山屯,他还真有点头大。
不说别的,光半路上卡车抛锚的问题。就够他喝一壶。
“处长,要不,还是您带…”
李大炮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不不不,不敢。”迷龙打了个激灵,连忙摆手。
“行了,抓紧吧,明天一早就出发。早去早回。”李大炮站起身,慢慢朝门外走去。
“呼…”门一打开,外边风声响起。
李大炮脚步一顿,扔下一句话,“再有下次,你就去养猪场当场长吧。”
“砰…门被重重关上。
迷龙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唉,谁有您那个本事啊,大雪天赶路从不陷沟里…”
风雪很大,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李大炮就那样一身单衣,面不改色的朝宣传科走去。
“咱们工人就是有力量…”厂区的大喇叭换歌了。
“吃不饱肚子,看你有没有劲儿。”他边走边吐槽。
机器的轰鸣声慢慢停歇,一个个工人从车间走出。
李大炮走到宣传科门口,正好撞见在等他的安凤。
小媳妇儿戴着狼皮帽,脖子上缠着白围巾,套着那种东北的手闷子。
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黑省大妞的飒爽劲儿。
“大炮。”安凤眼睛一亮,朝他扑了上去。
地面很滑,她脚下一个没注意,差点儿躺地上。“啊…”
李大炮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拦腰抱起,“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小媳妇一脸后怕,“吓…吓死我了。”
紧接着,发现自己的处境,脸皮有点发烫,“放…放我下来,同事都…都看着呢。”
李大炮脸皮厚,将她轻轻放下,“走吧,今儿不骑车了,我背你回家。”
旁边的几个女工友瞧见了,禁不住起哄。“安姐,你要是不好意思,我替你。”
“李处长,大庭广众之下,你可真行。”
“唉,羡慕死人喽,我也想找人背我回家…”
安凤故意瞪了同事一眼,“回头再收拾你们。”
说完,动作麻溜地跳上自家男人后背。
风雪欺满天。
小两口说着悄悄话,慢悠悠往家赶。
“大炮,听说了吗?咱们院贾东旭好像又要结婚了?”
“听谁说的?”
“昨儿个,我听林妹妹说的。”
“那丫头跟刘海柱到底领证了没?”
“没有,刘海柱太听林妹妹的话了。”安凤撇撇嘴,“整个人就跟你说的那样,是个舔狗。
一点男人样儿都没有,我不喜欢。”
李大炮把小媳妇往背上托了托,“尊重他人命运,放弃助人为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