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拉着萧景珩，带着林婉儿和苏月明，一路向东。
比起刚才亡命奔逃，速度慢了许多。
林婉儿和苏月明到底是女子，体力有限，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倒。
萧景珩虽然累，但被沈清弦刚才那句“等死”刺激到了，强撑着不肯示弱。
只是嘴唇咬得发白，呼吸又重又急。
“沈、沈博士……”苏月明带着哭腔，声音发抖，“我们……我们要去哪里啊？”
沈清弦头也不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
“找能藏身的地方。”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坚持住，别停下。”
林婉儿搀着苏月明，努力跟上，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还算镇定。
她看着沈清弦挺直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她曾经嫉妒、甚至暗中诋毁过的女子，此刻却是她们唯一的依靠。
又往前艰难地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
沈清弦突然停下脚步。
“这边。”
她拨开一丛茂密的、带着尖刺的藤蔓，后面赫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
洞口被垂落的藤蔓和杂草遮掩得十分隐蔽。
“进去。”沈清弦侧身让开，示意她们。
苏月明看着那黑乎乎的洞口，有些害怕，往林婉儿身后缩了缩。
“里、里面不会有蛇吧……”
“有蛇也比外面那些东西好。”萧景珩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他现在只觉得外面到处都是索命的黑影。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苏月明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萧景珩看向沈清弦。
沈清弦却没动。
“你先进去。”
她的目光依旧警惕地注视着来路。
萧景珩愣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弯腰钻进了山洞。
沈清弦最后一个进去。
进去前，她仔细地将洞口的藤蔓和杂草恢复原状，确保从外面看不出异样。
山洞里空间不大，有些潮湿，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和淡淡的腐叶气息。
光线很暗，只有洞口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微光。
勉强能看清彼此模糊的轮廓。
四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能清晰地听到彼此急促未平的喘息声。
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一松懈，疲惫和疼痛就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
“哎哟……”萧景珩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得脏了，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尤其是手腕，被沈清弦攥过的地方火辣辣的。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果然红了一圈。
这女人，手劲也太大了！
苏月明也瘫坐在地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呜呜……吓死我了……”
林婉儿靠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自己的手却也在微微发抖。
沈清弦没有坐下。
她站在靠近洞口的位置，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除了风声和偶尔的鸟叫，再没有其他异响。
她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
转过身。
目光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落在萧景珩身上。
“你怎么样？”
萧景珩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手腕，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
“没、没事！小爷我好得很！”
声音有点虚。
沈清弦没理会他的嘴硬。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他左腿小腿的位置。
那里的红色骑射服，颜色更深了一块。
黏糊糊的。
“你受伤了。”她用的是陈述句。
萧景珩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小腿一阵刺痛。
他低头看去，果然，裤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迹洇湿了周围。
可能是之前逃跑时，被树枝或者石头划伤的。
之前精神高度紧张，根本没察觉。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试图表现得不在乎。
沈清弦已经走了过来，蹲下身。
“别动。”
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萧景珩僵住了。
看着她靠近，在昏暗的光线里，她低垂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他莫名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清弦小心地卷起他被划破的裤腿。
伤口不深，但有点长，血还没完全止住。
“苏月明。”沈清弦头也没抬。
正在哭泣的苏月明吓了一跳，抽噎着抬头：“啊？”
“你带了伤药吗？”
苏月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太医之女。
她连忙抹了把眼泪，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小荷包里翻找。
“带、带了！金疮药，还有干净的纱布……”
她出门前，父亲硬塞给她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她挪过来，借着微光，小心地给萧景珩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动作虽然因为害怕有些颤抖，但还算熟练。
萧景珩疼得龇牙咧嘴，但又不好意思喊出来，只能硬忍着。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蹲在一旁的沈清弦。
她正低头检查着自己右臂。
萧景珩这才注意到，她手臂外侧的衣袖也被划破了，露出里面一道细细的血痕。
不是很严重，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是刚才为了救他，扑过来切断马腿筋腱时，被飞溅的石子或者树枝划到的吗？
他心里蓦地一紧。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堵在胸口。
“你……你也受伤了？”他脱口而出，声音有些干涩。
沈清弦放下手臂，拉好衣袖，遮住了那道伤口。
“无妨。”
依旧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
好像这世上，没什么能让她动容。
山洞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苏月明包扎时细碎的声响，和几个人尚未平复的呼吸。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未知前途的茫然，交织在空气中。
萧景珩看着沈清弦重新站回洞口警戒的背影。
那身影清瘦，却仿佛能撑起这一方狭小天地。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他这条命，是她从鬼门关硬生生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