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得化不开。
那块小小的糕点带来的微弱暖意,很快就被更深的饥饿和寒冷吞噬。
陆沉舟吃了东西,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点,但依旧虚弱。
谢允之还在昏迷。
苏月明累得睡沉了。
林婉儿抱着膝盖,眼神空茫。
赵无咎吃完他那点糕点后,又缩回了角落,这次没哭,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
张诚和李桓靠在一起,闭着眼,不知是睡是醒。
萧景珩依旧守在入口。
腿上的伤,饥饿,寒冷,让他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但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示弱的声音。
他不能倒下。
至少,在她面前不能。
沈清弦坐在他身后不远处,闭目养神。
她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
但萧景珩知道,她是清醒的。
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剑,随时准备出鞘。
死寂中,只有风声穿过林梢,发出呜呜的哀鸣。
突然——
沈清弦猛地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同时,萧景珩也汗毛倒竖,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不是人。
是某种……更原始,更嗜血的东西。
“嗷呜——”
一声悠长、凄厉的狼嚎,划破了夜的寂静,从不算很远的地方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此起彼伏!
岩石凹陷处的所有人,瞬间被惊醒!
苏月明吓得直接扑进林婉儿怀里,两人瑟瑟发抖。
赵无咎“妈呀”一声,差点晕过去。
张诚和李桓猛地跳起来,脸色煞白。
连昏迷中的陆沉舟都皱紧了眉头,似乎感知到了危险。
“狼……狼群!”李桓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是狼群!它们闻到味道了!是血腥味!”
陆沉舟伤口崩裂的血腥味,谢允之蛇毒未清的气息,在这寒冷的夜里,如同最显眼的信号,吸引了这些森林里最可怕的猎食者。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赵无咎瘫软在地,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萧景珩的心脏疯狂擂鼓,握着刀柄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看着外面黑暗中那一双双逐渐逼近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
比面对刺客时,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
“沈……沈清弦……”他下意识地回头,声音发颤。
沈清弦已经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镇定。
她快速扫视了一下狼群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惊恐失措的众人。
“点不起火。”她冷静地陈述事实,篝火会暴露位置,引来更致命的刺客。
“只能硬扛。”
她的目光落在萧景珩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陆沉舟身上。
“守住入口。背靠背。”
命令简短,却像定心丸。
萧景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往入口中间站了站,和勉强支撑着站起身、以刀拄地的陆沉舟,形成了犄角之势。
沈清弦则站在他们侧后方,手中紧握着那柄薄如柳叶的短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防备可能从侧面或后面绕过来的狼。
“张诚,李桓!”沈清弦头也不回地命令,“找石头!砸!”
“林婉儿,苏月明,照顾谢允之,躲到最里面去!”
她的声音像冰冷的鞭子,抽散了部分恐惧,激发了求生的本能。
张诚和李桓如梦初醒,慌忙在脚下摸索着能用的石块。
林婉儿和苏月明用力将昏迷的谢允之往岩石凹陷的最深处拖去。
赵无咎连滚带爬地跟了过去,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
第一头体型硕大的灰狼,按捺不住,低吼一声,从黑暗中猛地窜出,直扑站在最前面的萧景珩!
速度快得像一道灰色的闪电!
萧景珩瞳孔猛缩,几乎是本能地挥刀横斩!
“滚开!”
“铛!”
刀锋与狼爪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萧景珩只觉得虎口剧震,整条胳膊都麻了,那狼的力量大得惊人!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差点撞到身后的陆沉舟。
几乎同时,另一头狼从侧面袭向陆沉舟!
陆沉舟虽然虚弱,但战斗的本能还在,他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受伤的手臂无法用力,便用身体猛地撞向那头狼,同时右手钢刀顺势上撩!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
狼血溅了他一身!
但那狼的冲势也将他撞得倒退几步,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左边!”沈清弦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手腕一抖,一枚银针无声射出,精准地没入一头试图从侧面偷袭萧景珩的狼眼!
“嗷——!”那狼惨嚎着翻滚在地。
“石头!”张诚和李桓吼着,将摸到的石块拼命砸向狼群,虽然准头不行,但也多少起到了一些干扰作用。
战斗瞬间白热化!
狼群悍不畏死,前仆后继。
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晃动,低沉的咆哮和凄厉的惨嚎交织在一起。
血腥味和狼特有的腥臊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萧景珩和陆沉舟背靠着背,奋力挥砍格挡。
萧景珩腿上有伤,动作难免滞涩,好几次都险象环生,全靠一股狠劲和沈清弦不时精准射出的银针支援,才勉强支撑。
陆沉舟更是全凭意志力在硬扛,每一次挥刀都牵动着伤口,鲜血不断渗出,脸色白得像纸。
沈清弦如同鬼魅,游走在两人侧翼,短刃每一次挥出,都必然见血。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简洁高效的杀戮。
一头狼从她背后扑来,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听风辨位,反手一刀,便精准地划开了狼的喉咙。
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
粗重的喘息,兵器的碰撞,狼的嘶嚎……
这是一场力量、意志与生存本能的残酷较量。
不知厮杀了多久。
狼群的攻势终于渐渐缓了下来。
地上躺着七八具狼尸,剩下的几头狼围着他们,龇着牙,低吼着,幽绿的眼睛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忌惮,不敢再轻易上前。
萧景珩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脱力,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陆沉舟更是直接单膝跪倒在地,全靠钢刀支撑着才没倒下,血顺着他的手臂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沈清弦站在他们身前,短刃斜指地面,血珠顺着刃尖滑落。
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但她的眼神,依旧冷冽如初,扫视着那些不肯退去的狼。
暂时的僵持。
精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