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工的顺利并没有让林野放松警惕。他知道,黑皮就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一击不中,只会让它更加凶狠。
果然,麻烦很快就来了,而且来得猝不及防。
试工后第三天,四海货栈接到了一个老客户——永固修理铺的加急订单,需要将一批修好的精密零件送到城西的一家纺织厂。这单活儿利润不错,而且能进一步巩固和永固的关系,林野很重视,派了强子带着两个最稳重的兄弟,用新买的那辆骡车去送。
出发的时候一切正常。然而,直到下午约定返回的时间过了很久,强子三人还没回来。打货栈的电话去永固修理铺问,那边说早就送走了。
林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立刻叫上剩下的所有兄弟,准备沿着去城西的路线去找。
还没等他们出门,货栈门口就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强子三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一个个鼻青脸肿,衣服被撕破,骡车也不见了踪影,拉车的骡子自己拖着空车架,跟在后面,身上也有几道血痕。
“强子!怎么回事?!”林野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几乎要瘫倒的强子,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强子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睛通红,嘶哑着嗓子骂道:“是黑皮!狗日的带人在半道埋伏我们!七八个人,拿着棍子!二话不说就动手!我们……我们打不过……骡车被他们抢了!零件……零件也都被他们砸了!”
他指着自己肿起老高的脸颊:“那狗日的黑皮还说……说这是给咱们四海‘试工成功’的‘贺礼’!让咱们识相点,赶紧滚出江城,不然下次……下次就不是砸货打人这么简单了!”
货栈里瞬间炸开了锅!兄弟们看着强子三人的惨状,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个个气得双目喷火,抄起家伙就要去跟黑皮拼命。
“都给我冷静!”林野一声暴喝,声音如同炸雷,震住了所有人。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扶着强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看着强子脸上的伤,看着兄弟们眼中的愤怒和恐惧,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去找黑皮,把他碎尸万段!
但是,不能。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凶兽压回心底。陈其庸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此不足为勇也。”
现在冲过去,正中黑皮下怀。赵凯正愁没借口彻底铲除四海,一旦发生大规模火并,四海这点家底,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先给强子他们治伤!”林野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货栈照常营业!”
“野哥!这口气咱就这么咽了?!”一个兄弟不甘心地吼道。
“咽?”林野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得吓人,“谁说咽了?”
他走到货栈中间,看着一张张愤懑不平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黑皮打我们,砸我们货,是为什么?是因为怕了!他怕咱们四海真的起来,抢了他的饭碗!他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乱!越要做出个样子给他看!”
他指着门外:“咱们现在出去拼命,除了把咱们自己搭进去,还能得到什么?让那些信任咱们的客户看笑话?让指挥部的李科长觉得咱们四海就是个只会打架的混混团伙?”
兄弟们沉默了。野哥说得对,拼命容易,但拼命之后的烂摊子,谁收拾?
“那……那怎么办?”有人低声问。
“怎么办?”林野冷笑一声,“他黑皮不是喜欢玩阴的吗?咱们就陪他玩!但从今往后,咱们玩的,是脑子!”
他立刻做出安排:第一,所有外出业务,至少四人一组,配备防身的家伙,尽量避开偏僻路段,改变出行时间。第二,让强子养好伤后,想办法去摸清黑皮那伙人的活动规律和据点。第三,立刻去重新采购被砸毁的零件,赔偿永固修理铺的损失,哪怕自己贴钱,也要保住信誉!
“另外,”林野眼神闪烁,“去找周福,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反映一下。就说我们四海合法经营,却遭到恶意打击,严重影响了我们为指挥部服务的可能性和稳定性。”
他要借官面的势,给黑皮和赵凯上点眼药!虽然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但至少要表明态度,留下伏笔。
处理完这一切,林野一个人走到后院,看着空荡荡的骡车车架,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指关节传来剧痛,却远不及心里的憋屈和愤怒。
黑皮这一手“贺礼”,狠辣而有效。它像是在提醒林野,在这江城,光有官面的认可是不够的,藏在阴影里的獠牙,随时可能扑上来把你撕碎。
文武之道,必须并举。四海的路,还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