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放晴,空气中还带着雨后的湿冷。陆时拎着两瓶包装简陋的米酒,准时出现在卫生院门口,沈砚已经等在那里,穿着一身便服,肩上挎着一个黑色背包,看起来干练又低调。
“这米酒是昨天特意去老李家打的,老王就好这口。”陆时晃了晃手里的酒,语气比昨晚轻松了不少,“他以前在矿场当会计时,经常跟我哥一起喝酒,对我也算照顾,应该能帮上忙。”
沈砚点点头,目光扫过街道两端,确认没有可疑车辆后,才开口道:“走吧,镇政府上班早,我们赶在人多之前过去,省得引人注目。”
两人沿着街边的人行道往前走,阳光透过路边的梧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镇上的居民大多已经起床,路边的早餐摊冒着热气,油条、豆浆的香味混杂着泥土的湿气,透着几分烟火气。可这份平静下,沈砚和陆时都清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镇政府办公楼是上世纪的老式建筑,墙面刷着米白色的涂料,部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档案室在办公楼的三楼,走廊里铺着褪色的红地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发霉的味道。
“王会计,您在忙吗?”陆时敲了敲档案室的门,里面传来一阵翻找东西的声响,随后门被拉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探出头来,正是以前矿场的老会计老王。
看到陆时,老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是小陆啊,好久没见了,你怎么来了?”目光扫到陆时身边的沈砚,又多了几分疑惑。
“王叔,这是我朋友沈砚,想找您帮个忙。”陆时把手里的米酒递过去,笑着说,“知道您爱喝这个,特意给您带来的。”
老王接过米酒,掂量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侧身让两人进屋:“进来坐吧,什么事这么客气,还带东西来。”
档案室不大,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档案盒,密密麻麻的标签看得人眼花缭乱。老王给两人倒了杯热水,才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的,肯定不含糊。”
陆时看了沈砚一眼,后者会意,开口道:“王叔,我们想查一下2019年矿场那场矿难的官方记录,包括伤亡名单、事故调查报告和赔偿明细这些,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存档?”
听到“2019年矿难”几个字,老王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眼神也变得有些闪躲。他低头喝了口热水,才慢慢开口:“你们查这个干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不是都处理完了吗?”
“是这样,我哥陆明您也认识,他前段时间失踪了,我们怀疑和当年的矿难有关,想看看记录里有没有线索。”陆时语气诚恳,带着几分急切,“您也知道,我哥当年是矿场的班长,矿难后总说事情不对劲,现在他不见了,我们只能从这里查起。”
老王沉默了片刻,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纠结什么。他抬头看了看沈砚,又看了看陆时,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你们,而是……那批档案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沈砚和陆时同时愣住,沈砚追问,“档案不是都有存档的吗?怎么会找不到?”
“去年夏天不是下了场大暴雨吗?镇里遭了洪水,档案室当时漏雨漏得厉害,好多老档案都被淹了。”老王指了指墙角的几个柜子,“2019年那批矿场的档案,正好放在最下面的柜子里,被水泡得不成样子,后来清理的时候,就当废品处理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可沈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目光扫过档案室的柜子,最下面一层确实空着几个位置,但柜子上没有明显的水浸痕迹,而且镇政府的档案室按理说防水措施不会这么差,偏偏只有矿难相关的档案被淹,未免太过巧合。
“真的一点都没剩下吗?”沈砚不死心,继续问道,“比如复印件,或者当时经手人的记录?”
老王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当时矿难的档案是单独存放的,就那一份,没有复印件。经手人……当时负责存档的小李早就调走了,现在也联系不上。”他避开沈砚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老花镜擦了擦,“实在对不住,帮不了你们。”
沈砚看着老王闪躲的眼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档案不是被洪水淹了,而是被人故意藏起来了。能让镇政府档案室的人撒谎隐瞒,除了刘建国,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也让他意识到,刘建国的势力比想象中更大,连官方档案都能轻易操控。
陆时还想再说些什么,沈砚轻轻拉了他一下,摇了摇头。他知道,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老王显然是被打过招呼,不会吐露实情。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麻烦王叔了。”沈砚站起身,朝着老王点了点头,“这酒您留着喝,就当我们来看望您了。”
老王也没再推辞,送两人到门口,看着他们走下楼梯,才轻轻叹了口气,关上了档案室的门。门关上的瞬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部老旧的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刘总,他们来查2019年矿难的档案了,我按照您说的,跟他们说被洪水淹了……嗯,好,我知道了。”
沈砚和陆时走出镇政府办公楼,阳光有些刺眼,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重。
“肯定是刘建国搞的鬼,什么洪水淹了,根本就是骗人的!”陆时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气愤,“他到底想藏什么?连官方档案都敢动,胆子也太大了!”
沈砚靠在墙边,目光扫过镇政府门口的街道,缓缓开口:“他越想藏,越说明当年的矿难有问题。现在档案查不到,我们只能换个办法,找当年矿难的幸存者问问,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缓缓停在镇政府门口,车窗降下,露出林辰的脸。他看到沈砚和陆时,脸上露出“意外”的笑容,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沈警官,陆先生,这么巧,你们也来镇政府办事?”林辰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看似随意地问道,“陆先生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上次在矿场看你流了不少血,没留下后遗症吧?”
陆时心里一紧,知道林辰是在试探他们。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多谢林警官关心,没什么大事,就是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林辰的目光又转向沈砚,笑着说:“沈警官最近查案还顺利吗?张强那边虽然暂时没突破,但有了之前那把扳手,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有进展。你们今天来镇政府,是有新线索了?”
沈砚看着林辰虚伪的笑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没什么,就是过来办点私事,顺便帮陆先生问问他哥哥失踪的事,看看能不能从镇政府这边找到些线索。不过看样子,也没什么收获。”
陆时立刻会意,配合着叹了口气:“是啊,我哥失踪这么久,一点头绪都没有。现在警方都盯着张强呢,我们也不知道该往哪查,只能瞎碰运气。”他特意提到“警方盯着张强”,就是想让林辰以为他们暂时没把注意力放在矿难上。
林辰听着两人的话,眼神微微闪烁,像是在判断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他沉默了几秒,才笑着说:“也是,查案急不来。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沈警官和陆先生尽管开口,说不定我能帮上点小忙。”
“那就先谢谢林警官了。”沈砚点点头,语气平淡,“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好,慢走。”林辰站在原地,看着沈砚和陆时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阴沉。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刘建国的电话:“刘总,我在镇政府门口碰到沈砚和陆时了,他们说是来问陆明失踪的事,还提到警方盯着张强……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们说不定还是在查矿难的事。”
电话那头传来刘建国低沉的声音:“档案已经藏好了,他们查不到什么。你盯着点他们的动静,别让他们接触到当年矿难的人,必要的时候,给他们找点‘麻烦’,让他们顾不上查别的。”
“我知道了。”林辰挂了电话,目光看向沈砚和陆时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没有档案,还能怎么查下去。
另一边,沈砚和陆时走出一段距离后,陆时才压低声音问道:“他肯定不信我们的话,接下来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会,但也没关系。”沈砚脚步没停,眼神锐利,“他越盯着我们,越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接下来我们找矿难幸存者的时候,要更小心些,别被他们发现。”
两人走到街角,沈砚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陆时:“你还记得当年矿难的幸存者都有谁吗?尤其是那些受伤比较严重,或者后来离开矿场的人,他们说不定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陆时仔细想了想,慢慢开口:“我记得有个叫老郑的,当年矿难时腿被砸断了,后来就没再回矿场,一直住在镇子东边的老院子里。还有一个叫赵叔的,听说矿难后得了抑郁症,很少出门。这两个人当年和我哥关系还不错,或许愿意跟我们说实话。”
“好,我们先去找老郑。”沈砚立刻做了决定,“现在就去,趁林辰还没来得及安排人盯着我们。”
两人加快脚步,朝着镇子东边走去。阳光依旧明媚,可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难走。刘建国和林辰已经开始提防他们,甚至会出手阻挠,但只要能找到矿难的真相,找到陆明,他们就不会退缩。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沈砚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正是昨天跟踪他们的那辆。他皱了皱眉,拉着陆时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他们已经派人跟着我们了,看来林辰刚才打完电话,就立刻安排了人。”
陆时心里一沉:“那我们还能去找老郑吗?万一被他们发现,说不定会威胁老郑,让他不敢说实话。”
“放心,他们只是跟踪,暂时不会动手。”沈砚眼神坚定,“我们绕条路过去,先跟老郑见上面再说。只要我们快一步,就能掌握主动权。”
两人在小巷里七拐八绕,终于甩开了跟踪的车辆,朝着老郑的住处走去。沈砚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会是更严密的监视和阻挠,但只要能揭开矿难的黑幕,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