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连几天,白今语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她不再到处串门,也不再跟战士们称兄道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拿着扫帚把知青宿舍前后的空地扫得干干净净。
工地上,她也总是挑最累的活干,清理碎石,搬运废料,弄得满身尘土,却一句话都不抱怨。
休息的时候,她会主动给其他军嫂倒水,还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干粮分给年纪小的新兵。看到谁的衣服破了,她还会拿出针线包,三两下就给缝补得整整齐齐。
这副任劳任怨、洗心革面的模样,渐渐扭转了营区里对她的看法。
“看来白同志是真的知道错了。”
“是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一个姑娘家,受了伤,说了几句胡话也正常。”
“我看她现在这样挺好的,比以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顺眼多了。”就连之前对她很有意见的李桂花,态度也软化了不少。
孟昭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却没半分放松。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头饿狼,就算暂时收起了獠牙,装扮成绵羊,也改变不了它吃肉的本性。
白今语这番姿态,做得越是完美,就越说明她所图甚大。
孟昭南懒得去猜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供销社的拆除工作,在风镐的加持下,进展神速。
原本预计要一个月的工程,半个月不到就基本完成了。
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新合作社的建设被提上了日程。
孟昭南画的图纸,不仅规划了商品区、仓储区,还大胆地设计了一个小小的熟食加工区和一个带座位的休息区。
这个方案在营部的会议上,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搞那么复杂干什么?咱们就是个小卖部,卖点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就行了。”后勤处的老张第一个反对。
“就是,还搞什么休息区,这不是浪费地方吗?战士们买完东西就走了,谁还坐那儿啊?”
孟昭南站起来,不慌不忙。
“各位领导,我的想法是,咱们的合作社,不能只把它当成一个卖东西的地方。它应该是咱们营区生活服务的一个中心。”
“战士们训练辛苦,家属们开荒劳累,如果有个地方,能让他们在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坐下来歇歇脚,喝口热水,吃点热乎的东西,是不是能更好地提高大家的生活幸福感?”
“至于熟食区,我们可以利用基地自己养的猪,自己种的菜,做一些卤味、馒头、包子。这样既解决了食材的消耗问题,又能给大家改善伙食,还能为合作社增加一笔收入,一举三得。”
她的话,让原本持反对意见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陆砚池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但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是他表示赞同的习惯性动作。
最后,陈师长拍了板:“我觉得孟顾问这个想法很好!很有开创性!就按这个方案来!我们搞建设,不光要搞生产建设,也要搞好生活建设嘛!”
方案通过,孟昭南干劲更足了。
这天晚上,她心情极好,特地从空间里取出了几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
这黄瓜是她新得的种子,种在空间里长势喜人。瓜身碧绿,入口清甜爽脆,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是外面那些普通黄瓜完全不能比的。
她打算做个拍黄瓜,再炒个鸡蛋,给陆砚池解解暑气。
她哼着小曲儿,把黄瓜洗干净,用一个干净的布袋子装好,藏在了厨房角落一个轻易不会有人注意到的瓦罐里,打算之后拿去菜地那边。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着脸盆,去院子里的公共水龙头那边洗漱。
等她回来,准备开火做饭时,鬼使神差地,她想拿两根刚刚放的黄瓜。
她走到墙角,搬开瓦罐,里面空空如也。
孟昭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伸出手,在冰凉的瓦罐里摸了一遍又一遍,什么都没有。
那几根她精挑细选,品相最好的黄瓜,不翼而飞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惊惧。
这不是普通的偷窃。
她的家,门窗都好好的,没有丝毫被撬动的痕迹。
而且,谁会冒着风险,闯进一个领导的家,不偷钱不偷粮票,就为了偷几根黄瓜?
陆砚池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孟昭南煞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地站在厨房角落。
“怎么了?”他大步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让她稍微回过神。
“没……没什么。”孟昭南勉强扯出一个笑,她没把这事告诉陆砚池,打算自己先看看情况。
陆砚池眉头紧锁,他不信她的话。他低头,看到了地上的空瓦罐,又看了看孟昭南的神色,心里猜到了几分。
他没有追问,只是沉声开口:“晚饭我来做吧,你累了就去歇着。”
他把孟昭南按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卷起袖子,淘米生火,动作利落。
孟昭南坐在那里,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麻。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搞清楚,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孟昭南表面上不动声色,照常去工地,指导建设,但她的全部心神,都用来观察周围的人。
可一切如常,她没发现任何问题。
这让孟昭南更加不安,一个潜伏的敌人,远比一个跳脚的疯狗要可怕得多。
这天下午,孟昭南去公共洗衣台洗衣服,听到了几个军嫂的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吗?师里派来的徐领导,他爱人也跟着来了,听说是来探亲的。”
“听说了,就住在招待所呢。架子可大了,城里来的贵夫人,嫌咱们这儿的风沙大,水也硬。”
“可不是嘛,昨天我还听招待所的服务员说,那位夫人吃饭挑剔得很,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把厨师给愁得够呛。”
一个军嫂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不过啊,我听说今天中午,那位夫人吃得挺开心的。据说是白同志,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几根新鲜的黄瓜,拌了个凉菜,夫人赞不绝口呢!”
“黄瓜?这个天哪来的黄瓜?”
“谁知道呢,都说白同志有本事呗。”
孟昭南搓洗衣物的手,猛地停住了。
原来如此!
孟昭南慢慢地直起身,端起自己的洗衣盆,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一言不发地往家走,半路上,迎面就撞见了两个人。
正是白今语,和一位穿着的确良衬衫,气质高傲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徐领导的爱人。
白今语正满脸堆笑地陪着那位夫人说话,手里还殷勤地帮她提着一个网兜。
她一抬头,看见了孟昭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仅仅是一瞬间,她就恢复了自然,甚至还主动冲着孟昭南点了点头,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和得意。
她扶着徐领导的爱人,从孟昭南身边擦肩而过。
孟昭南清楚地听到,她用一种亲昵又带着点炫耀的语气,对那位夫人说:“孙阿姨,我跟您说,我们昭南嫂子才是真的厉害,她可是我们这儿的技术顾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