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将前一晚的情况做了简要汇报。
因为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他也就没有贸然叫醒正在休息的领导。
沙瑞金略显不满地看着秘书。
“这么紧急的事件，怎么不叫醒我？”
“你可知道陈岩石是谁？那是经历过护国战争的老前辈！”
秘书连忙解释：“是我考虑不周，看您昨晚确实太累了，已经睡下，就没敢打扰。
而且现场有李书记和公安厅的祁厅长在场。”
“算了，先不说这个。”
沙瑞金摆了摆手，继续吃着手中的早餐，
同时也在思考这起事件背后的问题。
吃完早点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李达康。
“达康书记……”
“沙书记，您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吗？这是网上全程直播的，现在舆论一片哗然，国内国外都在议论。”
沙瑞金先是语气严厉地批评了李达康，随后又说道：“好在你一直在现场，局势才没有失控。”
此时正在大风厂的李达康听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沙书记，我还是要向省委、向您作出检讨。
虽然我一直守在现场，但在指挥调度上，确实存在不足。”
李达康一边检讨，一边将现场的最新情况如实汇报。
“这个教训必须深刻吸取。”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必须把人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一味追求政绩。”
“陈岩石老同志，正是因为他始终心系群众，才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李达康听到这话，脸上立刻显露出敬服之色，随即恭维道：“拿根骨头当火把，沙书记，您这话说得太有分量了。”
“行了，说正事吧……”
此时的沙瑞金根本无心听这些恭维话。
“你们眼下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全力抢救伤员，一定要确保不能出现死亡情况。”
一旦真的发生人员死亡。
那第一个被追责的，就是他沙瑞金。
网上恐怕也会出现类似的声音。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结果你沙瑞金一上任，就出了人命大事，对他个人的声誉打击将非常大。
“务必记住，你们市委要稳住现场秩序，调查清楚实际情况，掌握真相。
对于网络上流传的各类不实消息，你们市委和市政府要安排权威媒体发声。”
“澄清事实，不能让谣言肆意传播。”
对沙瑞金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控舆论方向。
“沙书记，我这边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好……”
听闻此言，沙瑞金这才安心了一些，随即问道：“你现在还在现场吗？”
“我在现场……”李达康立刻回应，接着又笑道：“陈老没走，我哪敢离开呢。”
“那你把电话给陈老。”
“好，好……”
李达康看着还没挂断的电话。
脸上笑意洋溢，仿佛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一般。
望着陈老所在的方向，他一个转身，快步朝那边跑去，速度之快堪比跨栏运动员。
幸好祁同伟不在场。
不然肯定得感慨一句：
达康书记，真是值得我学习的榜样啊。
.
省委宿舍三号楼前。
门口停着一辆丰田霸道。
大约几分钟后，祁同伟神情沮丧地从院内走出，上了自己的车。
二楼阳台，宋雪菲一直望着那辆车。
直到车子彻底驶出视线范围，宋雪菲才缓步离开阳台，朝父亲的书房走去。
“爸，师哥来了。”
“祁同伟……”
“除了他还能是谁。”
“你怎么回的？”
“我说您去探望老领导了。”
“嗯……”
高育良轻轻点头，不再多言。
见状，宋雪菲也没有再多问。
转身走出了书房。
就在这时，高育良的手机再次响起。
来电显示是“山一”。
山一，正是山水集团副总经理的代号。
“高书记，您的学生可能遇到麻烦了。
有人拿着一份材料去找他，赵瑞龙已经派人准备对他下手。”
“好，我知道了。”
说完，高育良挂断电话。
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救，还是不救……”
这是他内心正在权衡的问题。
救，自己能得到什么？
如果不救。
一切都会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
高育良权衡再三。
最终决定出手，救陈海。
现在来看，救陈海对他更有利。
首先，他想知道那份资料到底是什么内容。
其次，如果他能掌握那份材料，就能掌握主动权，甚至可以与赵立春谈条件。
最后，他想看看，谁是真正值得他去保护的人。
值得信任的人是谁？
只有掌握别人把柄的人，才是最可靠的。
若高育良能掌握王政的弱点，甚至是赵立春的软肋，他也未必不敢和沙瑞金撕破脸。
当然，这一切都得看老丈人是否支持。
没有老丈人的支持，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他相信，这两天就会有答案。
当务之急，就是先救下陈海。
高育良拿起桌上的电话。
“高书记……”
“转警察厅信息化管理处。”
“好的，高书记。”
很快，电话中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高书记，我是信息化管理处的万里。”
“帮我查一下陈海现在的位置。”
“请问是检察院反贪局的陈局长吗？”
“对。”
“明白。”
高育良挂断电话后，还没过两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
“高书记，根据监控数据显示，陈局长目前在盛世华庭小区，正和他母亲在一起。”
“好……”
说罢，高育良便挂断了电话。
随即又掏出手机，拨通了陈海的号码。
……
盛世华庭小区门口。
刚踏出小区大门的陈海接起了电话。
“高老师。”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里啊。”
“你现在就在盛世华庭小区。”
“高老师，您……”
陈海心中顿时一紧。
他猛然生出一丝不安的预感。
难道高老师一直在安排人盯梢他？
想到这里，陈海不自觉地朝四周扫视了一眼。
“我怎么知道的，是吧！”
高育良语气平静地笑了笑，随即严肃地说：“你现在立刻离开那里，千万注意自身安全。”
“高老师，您的意思是……”
陈海不是傻瓜，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意味。
刚迈出小区大门的他立刻转身返回，快步朝着住所奔去，手机始终贴在耳边等待老师的指示。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我不希望老领导断了香火啊。”
高育良这句话中透着无奈。
此刻他也在家中，如果真是祁同伟安排的还好，高育良尚能掌控局势。
但若这一切是赵瑞龙布置的，那局势就难以预料了。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祁同伟这个人必须处理。
但这件事，只能由高育良亲自出面。
否则，他将会陷入被动局面。
到时候，不只是汉大帮内部动摇，就连他身边的亲信，恐怕也会生出异心，他绝不容许这种局面出现。
如果陈海真的遭遇了车祸。
那么，很快就会有人带着尚方宝剑前来调查。
这个人很可能是侯亮平。
此人就像一条疯狗。
一旦掌握尚方宝剑，
对高育良来说，将是极为不利的局面。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高育良都必须阻止事态扩大，否则上面的人定会讥笑，甚至岳父大人也会来电询问。
沙瑞金说不定都会高兴得彻夜难眠。
试想一下，一个汉东省反贪局副市级的局长，在调查在逃的丁义珍时突然发生车祸，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更何况这个案子是帝国总反贪局负责的。
接下来的发展，不用脑子想也知道。
必定是钦差大臣带着尚方宝剑下来彻查。
而目前，高育良作为汉东省最强的地方派系代表，势必会被列为最大嫌疑人。
说不定沙瑞金还会调转枪口对准高育良。
如今的局面是——
谁掌握了这份资料，谁就能掌握主动权。
高育良显然也想掌握这份资料。
与此同时，电话另一头的陈海正往家狂奔，途中还不时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现在的他，总觉得所有人都想对他不利。
“老师，谢谢……”
这声感谢，发自内心。
此刻他的立场也逐渐向老师靠拢。
这份资料他只是粗略看了一部分，里面重点提到了山水庄园，甚至还有祁同伟的身影。
而高老师和祁同伟的关系，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也是他迟迟不敢去找高老师的原因。
谁也不知道老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可经过这一通电话，他心中已有了大概判断。
恐怕老师对祁同伟的事情多少是知情的。
不过显然了解得并不多。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可以肯定一点——
老师和山水庄园绝对没有半点牵连。
否则，绝不会打来这通电话。
蔡成功提供的情报虽然有限，
但只要顺藤摸瓜，足以让汉东政坛翻天，甚至远在京都协议院的赵副院长也会被牵扯其中。
“注意安全。”
说完这句话，高育良便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