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上的每一步都冰冷刺骨。
浓雾遮蔽前路,溪水湍急。
游古辛紧握着那把沉重的短管霰弹枪,警惕着浓雾中每一个细微声响。
左臂伤疤的灼痛减弱了,但并未消失,像低烧般持续提醒着他,与那未知力量的关联。
怀里的黑色晶体碎片隔着衣物,散发着微弱的凉意。
他摸出卫星电话,信号虽弱,但勉强能用。
他快速拨通一个加密频道,言简意赅:“坐标……。路虎坠崖,严重损毁。派拖车,能修则修,不能就报废。”
没有多余解释,对方也无需多问,只回了一个确认代码。
处理完这个后顾之忧,他收起电话,将全部心神投向猴儿沟的方向。
跋涉数小时,地势渐缓,浓雾稍散。
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落,出现在视野下方……猴儿沟到了。
房屋依山而建,多是老旧的石木结构,炊烟袅袅本该是宁静景象,但此刻,村口却一片狼藉。
几台挖掘机和推土机如同钢铁怪兽,堵在进村的唯一土路上。
轮胎被扎破,驾驶舱玻璃碎裂。
路旁散落着断裂的木棍、石块,还有暗红的血迹泼洒在泥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尘土和一丝未散尽的催泪瓦斯气味。
冲突刚结束不久。
村口用沙袋、破家具和带刺的竹排垒起了简陋的工事。
几十个村民手持锄头、柴刀、自制的弩箭,神情疲惫而愤怒地守卫着。
人群中,几个老人和妇女正给受伤的人包扎,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
游古辛的心沉了下去。
李树宁,那个机灵得像猴子、总把“等我回去就盖新房”挂在嘴边的兄弟。
他的家就在这里,他的父母妻儿就在这里,正经历着劫难。
他悄无声息地潜入村外树林,仔细观察。
工事后方,一栋比其他房屋稍显规整的石屋前,围着的人最多。
一个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老妇人紧紧搂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眼神倔强的男孩。
男孩手里死死攥着一把弹弓,脸上有擦伤。
老妇人身边,站着一位面容憔悴却眼神坚毅的中年妇女,她手里没有武器,只是死死护着身后的屋门……那应该就是李树宁的妻子。
李树宁的父母呢?游古辛目光扫视,在人群边缘,看到一个被两个壮实村民搀扶着的老人。
他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青肿,但眼神浑浊中透着不屈。
李父!
“王八羔子们还会再来!”
搀扶着李父的一个络腮胡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嘶哑地吼道:“姓孙的放话了,明天推平咱们祠堂!那是要刨咱们祖宗的根啊!”
“跟他们拼了!” 有人红着眼举起了柴刀。
“拼?拿什么拼?他们有枪!有大狼狗!”
一个脸上带伤的年轻人绝望地喊道:“柱子叔的腿就是被他们打断的!二丫差点被拖走……”
绝望和愤怒在人群中弥漫。
他们不怕拼命,但面对有组织、有武器的强拆队,血肉之躯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村外土路上传来引擎的轰鸣,和刺耳的喇叭声。
几辆越野车卷着烟尘驶来,停在推土机后面。
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穿着黑色保安制服、手持橡胶棍和防暴盾牌的男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光头胖子,嘴里叼着烟,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村口的工事和人群。
“孙阎王!” 人群一阵骚动,仇恨的目光聚焦过去。
光头胖子孙阎王吐掉烟头,用扩音喇叭喊话,声音刺耳:“李家的!还有你们这些刁民!最后通牒!天黑之前,乖乖签字搬走!不然……”
他狞笑一声,拍了拍身边一个手下、抱着的长条状帆布袋:“明天就不是断腿那么简单了!老子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帆布袋的形状,分明是……长枪!
村民们的脸色瞬间煞白。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
游古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淬火的寒冰。
他轻轻拉动霰弹枪的泵动护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在这片充满绝望和威胁的寂静中,异常清晰。
他没有现身,身体如同融入林间的阴影。
那把沉重的短管霰弹枪,稳稳抬起,黑洞洞的枪口……
越过人群,越过简陋的工事,精准地指向了孙阎王,那油光锃亮的脑门。
冰冷的杀意,无声地锁定了目标。
他没有扣动扳机。
战术目镜的隐蔽摄像头无声聚焦,孙阎王那张嚣张狞笑的脸被清晰捕捉、放大、传输。
一个加密数据包,瞬间通过卫星链路,发送给远在境外的“深渊巨口” ……年星辰。
指令简单而冷酷:
“目标:孙阎王。所属公司:鸿图旅游开发。任务:掘地三尺,黑进其核心数据库,搜寻所有偷税漏税、非法交易、行贿受贿证据链。找到后,匿名上传至最高税务稽查机关及金融监管机构端口。如为上市公司,即刻启动‘灰烬协议’,全面做空,摧毁其股价,使其财富化为乌有。”
几乎是瞬间,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在游古辛耳中响起:“指令接收。目标锁定。数据入侵中……预计完成时间:3分17秒。”
游古辛的枪口纹丝不动,如同磐石。
他不需要现在就杀他,他要看着这个仗势欺人的渣滓,从云端跌落尘埃,被自己一手建立的金钱帝国反噬,甚至在冰冷的铁窗里度过余生!
“咔嚓!”
霰弹枪上膛的脆响余音未散。
孙阎王还在唾沫横飞地叫嚣着:“……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
就在这时!
“轰……!!!”
沉闷如雷的爆鸣在树林边缘炸响!
不是枪击孙阎王,而是沉重的独头弹,精准地轰在孙阎王座驾……那辆最豪华越野车的引擎盖上!
坚硬的钢铁,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扭曲、掀开!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金属碎片,将站在车旁、抱着帆布袋的保安直接掀飞出去!
步枪脱手,人重重摔在泥地里!
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让孙阎王嚣张的叫嚣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肥硕的身体下意识地缩到了几个保安身后!
“谁?!谁他妈干的?!” 孙阎王惊惶地尖叫。
保安们也吓懵了,慌乱地举起防暴盾牌,紧张地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