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紧贴着头皮,带来死亡的寒意。
游古辛的身体肌肉在瞬间绷紧到极致,又强迫自己缓缓放松下来。
他没有试图回头,也没有任何过激动作。
只是保持着伸手欲推门的姿势,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高速运转。
陷阱确认。
但对方没有立刻开枪,而是出言嘲讽。
说明活着的他暂时更有价值。
“过时的图纸?”
游古辛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看来‘园丁’的数据库,该更新了。”
他说话的同时,那只悬在门把手上的手。
指尖极其轻微地、以一种完全违背视觉焦点的角度。
在光滑的门板表面划过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摩擦。
这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似乎干扰了身后持枪者一刹那的注意力。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
游古辛的头猛地向左侧一偏。
同时右腿如同蝎子摆尾,精准狠辣地向后上方蹬去。
砰!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子弹擦着他偏移的耳朵呼啸而过,灼热的气浪烫得皮肤生疼。
但他身后的袭击者,显然没料到他敢在如此劣势下反击,被他一脚狠狠踹在手腕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
“呃啊!”袭击者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手枪脱手飞出。
游古辛根本不去看结果,身体就势向前一扑,撞开阳光房的房门,翻滚进去。
砰!砰!砰!
门外传来更多消音武器射击的闷响,子弹打在门框和墙壁上,碎屑飞溅。
但游古辛已经进入了房间内部。
阳光房内光线充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临江市繁华的天际线。
一个穿着中式丝绸长衫、头发银白、面容清癯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口,悠闲地坐在一把藤椅上,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茶香袅袅。
对于门口的枪声和闯入,老人仿佛充耳不闻,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粗鲁的客人。”老人缓缓开口。
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是游古辛在监控缓存里听到过的。
那个对匡国文下达命令的声音:
“霍家的待客之道,看来是有些疏忘了。”
游古辛迅速扫视环境。
房间很大,除了老人,角落还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子。
他们的眼神空洞,站姿如同雕塑,
但游古辛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类似之前“清道夫”机器人的冰冷气息。
这就是“种子”改造体保镖。
门外,脚步声迅速逼近,至少还有三到四名警卫。
绝境。真正的绝境。
游古辛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目光锁定着老人的背影:“霍铭远?”
老人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布满皱纹。
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打量着游古辛,像是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
“游古辛。‘潜龙’最后的杰作,也是最大的变数。”
霍铭远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空位:“坐。茶刚好。”
游古辛没有动:“你知道我会来。”
“从‘龙巢’备份被毁,匡国文那个废物失手开始,我就知道,‘倒影’那群老鼠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引到我这里来。”
霍铭远慢条斯理地斟着茶,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他们总是这样,自己不敢露面,喜欢躲在暗处利用别人。可惜,这次他们打错了算盘。”
他抬起眼,看向游古辛:“你以为他们是救世主?他们不过是一群被时代抛弃、心怀怨恨的失败者组成的阴影罢了。他们给你看的所谓‘真相’,不过是经过精心裁剪的、用来煽动你的工具。”
“包括‘向日葵’计划?包括那些实验?”游古辛冷声问。
“包括,也不包括。”霍铭远品了一口茶:
“任何伟大的进化都需要付出代价,需要先驱者做出艰难的抉择。那些牺牲,是为了更宏伟的目标。而‘倒影’,他们只看到了代价,却拒绝承认最终的成果。他们是懦夫。”
“所以,用孩子的生命做实验,也是‘伟大的进化’?”
游古辛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筛选和培育。”霍铭远纠正道:
“优选出最完美的‘种子’,才能在‘创世纪’的新世界里生根发芽。金萌怡小姐是目前最接近成功的‘沃土’,虽然…还不够稳定。”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幽深:“而你,‘传奇’,你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奇迹。你的基因序列,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和战斗潜能,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抵抗‘创世纪’的侵蚀。这很有趣。也许,你才是更完美的‘载体’。”
游古辛的心猛地一沉。
对方的目标,从来不只是金萌怡!
“不用想着你的外围策应了。”霍铭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放下茶杯:“李震警官和他的人,现在应该正被警方内部调查小组‘请’去喝茶了。一些关于他违规调用资源、擅自行动的小问题。至于这栋大楼……”
他笑了笑:“只要我愿意,三分钟内,这里可以变成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或者,最彻底的坟墓。”
话音未落,房间四周的墙壁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厚重的合金板缓缓滑落,封死了窗户和唯一的出口。
天花板角落伸出数个喷口,散发出淡淡的、甜腻的气息……是神经毒气。
“现在……”霍铭远好整以暇地看着游古辛:“让我们好好谈谈。交出你从‘倒影’那里得到的所有东西,还有你关于匡国文和‘龙巢’的全部记忆芯片,然后自愿配合我的研究。或许,我可以考虑给金萌怡小姐一个……不那么痛苦的结局。”
游古辛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毒气开始生效了。
角落的两个改造体保镖向前逼近一步,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躲闪角度。
退无可退,援军被阻,身中剧毒。
游古辛看着霍铭远那双掌控一切的眼睛,突然也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绝望,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
“霍铭远……”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毒气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你说错了一件事。”
“哦?”霍铭远挑眉。
“我从没指望过李震的策应,也没完全相信‘倒影’的信息。”
游古辛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战术背心内侧:“我真正依靠的,从来不是那些。”
他的手拿出了一样东西,不是武器,不是通讯器。
而是那个已经空空如也、表面带着凹痕的黑色盒子。
“这个盒子,‘潜龙’的备份容器。”
游古辛将它举到眼前:“它的真正作用,从来不是存储。”
在霍铭微微骤缩的瞳孔注视下。
游古辛用力按下了盒底,一个极其隐蔽的、仿佛只是装饰性划痕的触点。
咔哒。
盒子发出一声轻响,表面那些看似杂乱的凹痕,突然亮起微弱的蓝光,组成了一个复杂的、旋转的符号,正是那个倒过来的Ω。
与此同时。
呜……!!!
整栋顶峰国际大厦所有的灯光猛地一暗。
应急红灯疯狂闪烁。
刺耳的火灾警报响彻每一个角落。
霍铭远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
他猛地想站起来,却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惊怒而一阵摇晃,捂住了胸口。
“你……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怒。
“没什么。”
游古辛在越来越浓的毒气和混乱的警报声中,稳稳地站着:
“只是用一个一次性的信号发射器,把‘潜龙’最高警戒级别的‘家园入侵’警报,连同这个房间的精确坐标,发送到了每一个,无论他们现在属于‘园丁’、‘倒影’,还是真正‘潜龙’遗存的接收终端而已。”
他看着霍铭远瞬间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说‘倒影’是老鼠,喜欢躲在暗处。”
“现在,我把他们的洞,还有你的老巢,都炸到了阳光下。”
“猜猜看,最先赶到的是你的仇家,还是你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