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归途的阴影与疲惫的凯旋
撤离“遗忘之所”的过程,比进入时更加沉默和沉重。牺牲队员的遗体被尽可能庄严地安置,每个人的脸上都凝结着硝烟与悲伤。林晓月几乎是被顾云深半抱着前行,她的身体像被掏空,意识深处还残留着那片意识冰原的刺骨寒意,与强行注入生机后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
他们穿越边境,与接应小队汇合,辗转数日,最终抵达了位于北欧某国密林深处、代号“针叶林”的新安全屋。这里比“鹰巢”更隐蔽,设施也更侧重于医疗和休整。
一路上,林晓月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只是沉默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仿佛永无尽头的墨绿色松林。顾云深始终守在她身边,处理着各方汇集来的情报,安排着后续事宜,眉头很少舒展。
直到在“针叶林”安全屋柔软的病床上睡了几乎整整一天一夜后,林晓月才感觉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感稍稍退去。她睁开眼,看到顾云深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侧脸在晨曦中显得有些削瘦,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依旧沙哑。
顾云深闻声立刻合上电脑,走到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差不多二十八小时。”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感觉怎么样?”
“像被扔进冰库里冻了三天,又拿出来用锤子敲了一遍……”林晓月尝试动了一下,浑身肌肉都在抗议,“不过,脑子总算不是一团浆糊了。”她顿了顿,看向他,“外面……情况怎么样?”
顾云深的眼神微暗。“星耀的舆论危机在赵小暖和老周的周旋下,暂时控制住了,但税务和经侦的调查还在继续,公司的资金流很紧张。煌娱和‘夜鸮’明面上的动作似乎有所收敛,但暗地里的渗透和小动作从未停止。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们截获的信息显示,‘夜鸮’似乎因为你在‘摇篮’内的行动而……更加焦躁了。他们可能判断你触及了核心秘密,接下来的反扑,只会更加激烈和不择手段。”
林晓月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她在那片冰原上动摇了他们的“根基”,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摸了摸身上,发现那枚令牌不见了,“令牌呢?”
“在这里。”顾云深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特制的铅盒打开。令牌静静躺在里面,色泽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几乎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触手冰凉,再也感受不到之前那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和灵性。“它似乎……耗尽了能量。”
林晓月看着那枚仿佛失去生命的令牌,心中一阵复杂的情绪翻涌。是它保护了她,也是借助它的力量,她才得以在那片意识坟场留下印记。
“它会恢复吗?”她轻声问。
“不知道。”顾云深合上盖子,“也许需要时间,也许需要特定的条件。但这暂时不是我们最紧迫的问题。”
中节:无声的威胁与染血的过往
在“针叶林”安全屋休整的第三天,林晓月的体力恢复了大半,虽然精神上依旧能感觉到那场意识之旅留下的烙印,但至少表面上看已无大碍。她开始尝试梳理在“摇篮”中的见闻,将那片冰原、那颗搏动的冰心脏、以及自己最后注入生机的过程,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并与顾云深和核心队员进行分析。
也就在这一天,一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通过层层伪装和非法渠道送达的包裹,被安全屋的安保系统检测并拦截下来。包裹外层经过了严格的生化检测,确认安全后,才被送到顾云深和林晓月面前。
包裹不大,包装很普通,但拿在手里,却让人无端地感到一丝寒意。
顾云深示意林晓月退后,自己亲手,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裹。
里面没有炸弹,没有危险的化学物品。
只有两样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陈旧的工作证。塑封的表面已经有些模糊,但照片上那张年轻、带着书卷气却又目光坚定的脸庞,林晓月绝不会认错——是她的父亲,沈知远。工作证的右下角,沾染着一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而在工作证的下面,压着一枚黄澄澄的……手枪子弹。
没有纸条,没有留言。
但这两样东西组合在一起,所传达的信息,比任何恶毒的诅咒和直接的威胁,都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窒息。
林晓月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她死死地盯着那张染血的工作证,父亲温和的笑容与那刺目的暗红形成了惨烈的对比。二十年前的悲剧,以如此直接而残酷的方式,再次砸在她的面前。
顾云深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到了极点,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立刻通过加密频道联系外界,追查包裹的来源,但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
“……停止深究,否则后果自负。”
这句未曾言说,却无比清晰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不是商业竞争中的恐吓,这是来自黑暗深处、沾染着鲜血的、赤裸裸的死亡预告。
下节:背水一战的宣言
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负责安检的队员脸色难看,低声汇报着追查的困境。其他几名核心队员也围拢过来,看到桌上的东西,都陷入了沉默,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凝重。
林晓月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虽然恐惧确实存在),而是因为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激发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们用她父亲的死来威胁她。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她退缩?
她缓缓地伸出手,拿起那个装着染血工作证的证物袋,指尖冰凉。她看着照片上父亲年轻的脸庞,仿佛能透过时空,感受到他当年在实验室里,面对未知与威胁时,那份同样的、或许更深重的压力与决心。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顾云深,扫过在场每一位脸上带着担忧和愤怒的队员。她的眼神不再有迷茫,不再有彷徨,只剩下一种淬炼过的、冰冷的坚定。
“他们害怕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因为我们触碰到了他们真正的秘密,动摇了他的根基。这片冰原……”她指了指自己记录下来的那些关于“摇篮”的资料,“还有我父亲的鲜血,都证明了这一点。”
她将证物袋轻轻放回桌上,与那枚子弹并排。
“他们想用过去吓退我们,想用死亡让我们屈服。”林晓月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但他们打错算盘了。”
她转向顾云深,眼神交汇,无需言语,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心中的决定。
“召集所有能联系上的、值得信任的人。”林晓月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与她平时那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咸鱼形象判若两人,“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有些底线,不容触碰。有些血债,必须血偿。”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将空气中弥漫的冰冷与愤怒都吸入肺中,转化为燃料。
“这场仗,我们打到底。不是为了争夺市场,不是为了证明对错。”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染血的工作证上,声音低沉却如同宣誓,“是为了告慰逝者,也是为了……守护还活着的人,以及那个……可能存在的未来。”
安全屋内,短暂的寂静之后,一种同仇敌忾的、悲壮而坚定的气氛,开始无声地凝聚。
退路已断,唯有前行。
第四部分“悬崖华尔兹”的幕布,就在这无声的死亡威胁与决绝的宣战声中,轰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