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凌心中的怒气都随之一窒。
他走近几步，瞧见宁锦烧得通红的脸庞和干裂的嘴唇。
顿时勃然大怒：
“这样严重都不上报？就让你们夫人这么烧了一整夜？”
吉祥和秋云都不答话。
双双跪在地上。
容青凌的手指颤抖，指着秋云：“下回你要说正在发烧，不要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说什么孕吐！”
这话一落，宁锦就突然干呕一声，直接吐了出来。
赶来的大夫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们道：
“侯爷，您还是先出去吧，病人受不得惊惧。”
“你们两个丫鬟留下，将夫人扶起来，我要给她施针。”
“再这样下去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容青凌皱眉。
“夫人和孩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了你们的命。”
容青凌出门，烦躁无比。
他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错了。
因动静闹得太大，容青凌一直在春华院。
所以谭铃雪也默默地跟了过来。
谭铃雪柔声道：“都是铃雪的错。”
容青凌摇头：“与你何干？你如此善良，还特地送药给她，是她自己福薄。”
谭铃雪道：“小叔，你还是将我送走吧。”
容青凌皱眉：“什么？”
谭铃雪轻声：“父亲让我照顾您，不过是依仗着和您的情分要挟。”
“您救了我一条命，我如今已经大好。”
“父亲救您的那一次，已经算在我的身上。”
“您该放下了。”
字字句句，动人心肺。
容青凌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谭铃雪搂入怀中。
“雪儿，你太懂事了。”
“我养你，除却因为你父亲遗愿，也是想力所能及地照顾你。”
容青凌看向她，目光温和：“至于宁锦，你不必担心。我会同她解释。”
“你就在我们容府，好好做你的表小姐，不用有任何顾虑。”
“我看谁敢说一句闲话？”
谭铃雪轻声道：“侯爷，您的恩情，铃雪没齿难忘。”
谭铃雪恭敬又柔婉。
在容青凌眼中，他们没有任何暧昧。
可即便如此，宁锦也容不下。
容青凌在战场上也算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可此刻竟感到了棘手。
不知如何处理宁锦。
“侯爷，夫人醒了。”
*
宁锦在浑浑噩噩中漂浮了许久。
醒来的时候，瞧见秋云哭肿了的双眼，愣了下。
“小姐，您终于醒了！”秋云惊喜交加，连忙端来温水。
宁锦艰难地张口，声音嘶哑：“孩子...”
“保住了，孩子保住了。”秋云连忙安慰，却忍不住别过脸去擦眼泪。
“你必须好生静养，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
后一句话不是秋云说的。
容青凌走进来，手放上宁锦的额头：“总算退烧了。”
宁锦慢吞吞地眨眼，似有些迟钝的模样。
容青凌心软了些许。
他摸了摸宁锦的脸颊：“以后再怎么生气，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你经得起，孩子经不起，知道吗？”
宁锦微微避开他的手。
容青凌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自然地收回，语气温和：“那日是我不好，不该与你争执。”
“但你也要懂事一点，雪儿当时性命垂危，我一时情急才......”
宁锦闭目不语，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阴影，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
“锦儿，你我夫妻多年，何必为外人生分？”
容青凌俯身，声音放得更柔：“等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别庄散心，可好？”
见宁锦依旧毫无反应，容青凌的耐心渐渐耗尽。他蹙起眉头：“你还在闹什么？”
“是你任性争执，对人命毫无怜悯，否则也不会动了胎气险些伤到孩子。”
“我已经放下身段来哄你，不来计较那些事，你却这般不识大体！”
宁锦“嗯”了一声：“所以，我们和离吧。”
容青凌早就因为那封和离书很是生气。
因为顾念宁锦的身体，所以强忍着没发作。
如今见她还敢将此事挂在嘴边，再也忍不住。
他一把将桌案上的东西拂到地面：“你疯了吗？！”
“和离竟成了你要挟我的东西？”
“宁锦，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侯府，有没有我？”
宁锦慢慢地扭头：“这句话，我也想问问侯爷。”
“今日若我危在旦夕，侯爷可曾后悔过，我的续命丸被你拿去讨了谭铃雪欢心？”
果然还是因为那续命丸在和他闹！
容青凌心中笃定了宁锦写这“和离书”的原因。
不过是邀宠的又一个手段。
“你若不动怒，也不会发烧，若不发烧，也不会危在旦夕。”容青凌俊美的脸冰冷又残忍。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宁锦，和铃雪有什么关系？”
“那续命丸，是真真切切地救了她的命！”
“你就不能想想这是个积累功德的好事吗？”
宁锦笑了一下：“是，用我娘的遗物，积累功德，确实是大功德。”
“想必我娘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
容青凌：“你！”
“宁锦，你怎么如此牙尖嘴利！”
宁锦懒得再说。
她摸了一下肚子：“和离吧，侯爷，我们好聚好散。”
容青凌还要说些什么，门突然被一把闯开。
谭铃雪一身素衣，弱不禁风地走进来，径直跪在宁锦床前，叩头道：
“夫人恕罪！铃雪不知那药是夫人母亲遗物，铃雪罪该万死。”
她抬起头时，已是泪眼盈盈：“铃雪这条贱命死不足惜，若是因此害夫人和小叔感情有损，万死难辞其咎！还请夫人责罚！”
容青凌自是去拉她。
谭铃雪却不肯起身，只哀哀地望着宁锦：“夫人若不原谅铃雪，铃雪就长跪于此......”
宁锦冷眼看着这一幕，轻声道：“谭姑娘何必如此？”
“药是侯爷亲手取来送给你的，与你何干？要跪，也该是侯爷跪在这里求我原谅才是。”
容青凌勃然变色：“宁锦！你还要如何？雪儿都这般低声下气求你了，你还想怎样？非要逼死她不可吗？”
宁锦再笑：“是，所以现在就去死吧。”
容青凌将谭铃雪直接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冷冷地留下一句：“蛇蝎妇人，你就留在这里思过。”
秋云完全没想到，二人会这样收场。
她担忧地看向宁锦。
宁锦死死地抓着锦被，目光直勾勾的，不知看向何处。
“我一定要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