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金的狂吼，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山谷中混乱的喧嚣。
周围二百多名“红猴子部落”战士，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纷纷停下手中的屠戮，困惑地望向他们那兴奋异常的首领。
他们不明白，首领为何会对几个突然出现的、躲藏在山林里的“野人”如此失态。
随着肥金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巴冷砍刀指向山坡。
二百多道凶残的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何维一行人笼罩。
何维他们被彻底暴露，再无退路。
何维将木青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对吕宋和江骨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心领神会，一左一右，将手中的雨林手弩对准了人群最密集的两个方向，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他们体内的血液开始加速，战斗的本能已被唤醒。
何维身旁的卡塔，在看清肥金手指的方向，听到肥金的话语时，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那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绝望。
“神！”卡塔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抓住何维的衣角，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们是为您来的。”
“为我来的？”何维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山谷下，肥金似乎是嫌自己的战士们反应太慢，又发出一连串更加急促、更加狂热的吼叫。
他用砍刀指指何维，又指指自己的胸口，再指指地上，动作夸张，唾沫横飞，像一个急于炫耀宝藏的疯子。
卡塔一边颤抖，一边在极度的恐惧中，将那些破碎的音节翻译给何维。
“他说，他的斥候，看见了河里的金沙。神，他看见你们在河里，找到了属于他的黄金。”
卡塔的翻译混乱而颠倒，但其中的几个关键词，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何维的脑海。
河里……黄金……
何维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回想起了几天前，在京那巴当岸河的那个沙洲上，陈启发现金色颗粒的那个下午。
原来，就在他们为发现黄金而讨论其价值的时候，黑暗的密林深处，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那应该是肥金的斥候。
那斥候一路跟踪何维到了长屋。
然后，那斥候带着这个惊人的消息，返回了自己的部落，将一切都报告给了这个嗜金如命的首领肥金。
所以，这场攻击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猎取头颅、
而是为了找黄金！
何维的目光，再次落向那被捆绑在木桩上、已是奄奄一息的老巫师。
一个清晰的逻辑链条，在他的脑中瞬间形成。
肥金带领部落前来，并不是单纯地为了猎头，而是为了抓人。
他要找抓的，是何维。
这个不知为何对黄金有着特别爱好的首领，想抓住何维，从何维嘴里找到更多的黄金。
而老巫师，应该是因为不肯说出何维的去向，才遭到了如此酷刑。
地上那些被斩首的战士……被屠杀的女人……惊恐哭嚎的孩子……
这一切，都只是肥金用来逼迫老巫师开口的筹码！
何维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急促起来。
山谷中战士的喧哗，女人的哭泣，火焰的爆裂声……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迅速远去。
他的世界，变得异常安静。
安静到，他能清晰地听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何维心中升起。
他穿越万年而来，见识过最原始的野蛮，也对抗过最凶猛的野兽。
他可以理解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捕猎，也能容忍为了荣耀而展开的决斗。
为了毫无用处的黄金，这个贪婪的部落首领，竟然对女人和孩子，展开一场屠杀！
“原来是这样！”
何维喃喃自语。
这种纯粹由贪婪驱动的、毫无底线的恶，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这是对生命最彻底的亵渎。
他抬起头，那双眼眸中，再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怜悯。
只剩下无尽的杀意。
“保护木青和卡塔。”
他用平静到可怕的语气，对身旁的吕宋和江骨下达了指令。
没有夸张的气势，也没有愤怒的咆哮。
他只是简单地向前迈出一步，身体重心压低，双腿肌肉贲张，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山谷下的肥金，还在得意地向他的族人炫耀着自己的发现。
在肥金看来，山坡上的这几个人，尤其是为首的何维，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要抓住何维，就能从他嘴里撬出黄金藏在哪里。
肥金狞笑着，亲自提着巴冷砍刀，迈开他那两条粗壮的短腿，朝着山坡的方向冲了过来。
肥金决定要亲手砍下何维的四肢，等何维说出黄金藏匿处后，再将何维开膛破肚，丢到河里去喂鳄鱼。
“吼！”
肥金发出冲锋的怒吼。
他身后的战士们也纷纷响应，如同潮水般向上涌来。
就在肥金冲出不到十米的瞬间，何维的身影猛然启动。
他顺着陡峭的坡度向下俯冲，将地心引力转化为自身的动能。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每一步都踏在最稳固的落脚点上，身体在林木间灵巧地折转，不断加速。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红猴子战士，举起手中的木盾和长矛，试图组成一道防线。
但何维的身影根本没有与他们正面碰撞。
他在距离三人还有两米远时，脚尖猛地在地面一点，整个身体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左侧切入。
这个非比寻常的动作，超出了红猴子战士的预料，让那他们的防御动作全部落空。
在与三人错身的刹那，他右手手腕一抖。
青铜长剑划过一道平滑的弧线。
“嗤！嗤！嗤！”
三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切开皮肉的声音响起。
那三名战士脸上的凶狠表情瞬间凝固，他们呆立在原地，手中的武器滑落在地，双手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们的指缝中狂涌而出。
何维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在完成斩击的瞬间，已经再度前冲。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精准地游走在敌人阵型的缝隙之间。
他的每一次变向，每一次侧步，都恰好避开了正面最密集的攻击，将自己置于敌人最脆弱的侧翼。
他的青铜剑只有简单却致命的刺、抹、撩、削。
每一个动作都快到极致，没有半分多余的力气。
他的剑总是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出现，直指红猴子战士的咽喉、心脏、大腿动脉这些最致命的要害。
一个又一个红猴子战士，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无声地夺走了生命。
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不是一场混战，而是一场冷酷高效的屠宰。
何维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杀戮机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硬生生地从两百多人的包围圈中，凿开了一条通道。
肥金脸上的狞笑，早已被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那双被肥肉挤压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引以为傲的红猴子战士们，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
对方的移动、闪避、出剑，都带着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韵律和节奏。
肥金发出了变调的尖叫，本能地向后退去。
但已经太晚了。
何维的身影，已经踏过了最后一具尸体，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相距不到三米。
“为黄金而杀人？”
何维的声音，第一次传入肥金的耳中。
那声音很轻，很平淡，却让肥金浑身的肥肉都为之战栗。
他从未听过如此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审判。
“吼！”
求生的本能，让肥金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他举起手中沉重的巴冷砍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何维的头顶猛劈下来！
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开山裂石之威。
然而，在何维的眼中，这一刀充满了破绽。
太慢了。
动作太大，破绽太多。
何维没有格挡，也没有后退。
就在刀锋及顶的瞬间，他向左前方滑出了半步。
就是这精准到毫厘的半步，让他完美地避开刀锋的轨迹，同时将自己的身体，送入到了肥金因全力挥砍而彻底洞开的怀中。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
肥金惊恐地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
青铜长剑已经自下而上，无声地、深深地捅入了他的腹腔。
何维握着剑柄的手猛地向上一绞、再向外一拉！
“唰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肥金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手中的巴冷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低下头，看到一道从腹部一直延伸到胸口的、巨大而狰狞的伤口。
他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喷出的却是大股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何维看都未看他一眼，抽出青铜剑，与他错身而过。
“噗通。”
肥金那肥硕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双手捂着自己豁开的肚子，挣扎了几下死了。
何维没有停下脚步。
他如同一个幽灵，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死神，向前继续着杀戮。
山坡上，吕宋和江骨放下了手弩，呆呆地看着下方那场一边倒的屠杀。
他们脸上的表情，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杀戮之神，是他们死心塌地追随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