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遁天盘悬浮在云海之上，青铜纹路流转着幽光，将天穹门一众人稳稳托住。
起初三日，盘面上的气氛带着几分刻意的平静，各人都守在熟悉的圈子里，偶有交谈也多是关于上古秘境的传闻，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高空的罡风。
赵锋靠在边缘的栏杆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储物袋。目光扫过人群时，总不由自主地落在西侧那抹青灰色身影上——江家红正闭目养神，颔下长须随气流微晃，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威压，显然修为又精进了几分。
就是这张脸，赵锋记得清楚。大横山巅，对方负手而立，一句“天穹门虽大，也容得下你这等根骨”，赵锋最后拿出天穹令，才得以踏入宗门。
可转身，自己就被扔进了火灵矿脉那片灼热炼狱，日复一日与矿石为伴，还要应付周历的刁难，拳脚相加间骂的那些话，字字都透着江家红的授意。
“赵师弟，看什么呢？”同来的林师弟拍了拍他肩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执法堂的江长老，据说这次秘境之行由他掌刑，可得小心些。”
赵锋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他低头看着脚下翻腾的云海，那些被矿石划破的伤口、被火焰灼伤的疤痕，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江家红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淡淡扫过来，在赵锋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不是有人拿出不少灵石个丹药，让他这次重点照顾赵锋，江家红早就忘记赵锋这个人。
赵锋心中冷笑。也好，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识你。当年的恩情早已在矿脉的烈火里烧尽，后来的刁难也让彼此只剩隔阂。
如今同乘一盘，就不必打扰彼此。
他转过身，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将那点复杂心绪压了下去——上古秘境危机四伏，与其纠结过往，不如养好精神，应对前路的刀光剑影。
江家红那边，长须下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重新闭上了眼。盘面上的风，依旧无声地吹着。
玄甲遁天盘在云层中又穿梭了十日，盘面上的气氛早已不复最初的拘谨。天穹门的十三名弟子渐渐熟络起来，白日里常聚在东侧的空地上，聊着宗门轶事或是秘境传闻，偶尔还会切磋几招，引得旁人阵阵喝彩。
南宫燕一袭紫衣俏立其间，时而与李苏云笑谈，时而指点师弟们几招剑法，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
她看向赵锋时，目光与寻常师姐妹无异，仿佛两人真的只是初次同行的同门，那些爱意，早已被她藏进了眼底深处。
“浦师兄这手‘流风掌’越发精进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筑基了吧？”有人笑着打趣，引来一片附和。浦旭身材高瘦，闻言只是温和一笑，指尖凝起一缕淡青色灵力：“还差得远，倒是苏云师妹的‘寒月剑法’，已然有了宗师气象。”
李苏云白衣胜雪，闻言浅浅颔首：“浦师兄过誉了，比起燕师妹的‘落英步’，我还差些灵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既有惺惺相惜，又藏着几分暗中较劲，周身萦绕的练气十三层威压，让周围的师弟们不敢太过靠近。
赵锋坐在角落的石墩上，正擦拭着那柄陪龙鱼剑。他听着那边的谈笑，偶尔抬头扫一眼，目光在南宫燕身上稍作停留便移开。
练气九层的修为，在这群人中确实显得扎眼，可他并不在意——当年在矿脉里，他早已习惯，与其凑上去听那些客套话，不如多温几遍剑法。
“赵师弟怎么一个人坐着？”有个练气十一层的师兄走过来，递过一块干粮，“要不要过来一起聊聊？浦师兄他们正说秘境里可能有筑基丹的消息呢。”
赵锋接过干粮，淡淡一笑：“不了，我再琢磨琢磨剑法。”他低头继续擦拭剑身，铁剑的寒光映出他平静的眼眸。修为高低不过是眼下的光景，真到了秘境之中，能活下来的，未必是修为最高的那个。
遁天盘行至第十六日，盘面上的气氛却莫名有些紧绷。接连几日，总有不同面孔凑到赵锋跟前，或是笑着打招呼，或是故作熟稔地套话，更有三人借着“切磋增进情谊”的由头，非要与他过招。
赵锋每次都只是侧身避开，指尖凝起微弱灵力虚挡几下，便以“旧伤未愈，恐难尽兴”为由推脱。那些人虽未再强求，临走时投来的目光却带着探究，像鹰隼打量着笼中的猎物。
午后，林师弟搬了个蒲团坐到他身边，先是聊了些矿脉的旧事，话锋却渐渐偏了：“赵师兄，你平日练的那套剑法看着挺特别，出剑角度刁钻得很，不知是哪门哪派的神通？还有你运转灵力的法子，似乎和咱们宗门的功法不太一样……”
赵锋捏着剑鞘的手指微微一紧。这已是第五个人问起功法了。一个两个或许是好奇，接二连三追问，便绝非偶然。
他抬眼看向林师弟，对方脸上挂着单纯的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师弟说笑了。”赵锋松开手，语气平淡，“我是五系杂灵根，宗门的高深功法都练不了，只能自己瞎琢磨些粗浅招式。比起剑法，我倒是在炼丹上花的心思多些，勉强能炼出几炉疗伤丹。”
他边说边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三粒青绿色丹药，“师弟要是不嫌弃，拿去备着？”
林师弟接过丹药的手顿了顿，笑容有些僵硬：“多谢赵师兄……”
赵锋没再看他，目光扫过盘面上的人群。果然，好几道视线正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见他望过来，又慌忙移开，那眼神里的审视与贪婪，像针一样扎人。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身怀异宝的猎物，只等着时机成熟便要扑上来撕咬。
夜色渐深，赵锋借着去取水的机会，指尖灵力在一张空白符箓上飞快划过，留下一行小字。
恰逢南宫燕从另一侧走来，两人擦肩而过时，他看似无意地拂过她的袖口，那张薄如蝉翼的符箓便悄无声息地落进了她手中。
南宫燕脚步未停，指尖在袖中捻住符箓，感受到上面熟悉的灵力波动，眸色微沉。待走到无人处展开，快速看完，一抓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