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殿偏殿内,石戒投射出的残破光影明灭不定,葬魔渊下的惨烈景象与同门危局灼烧着道一的双眼。
“不能再等了。”道一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看向南明长老,“师伯,宗门库藏的高阶遁符、固元丹、还有那几件能临时稳定空间的一次性法器,请尽快为我备齐。”
南明长老深知劝阻无用,重重一叹:“好!老夫这就去办!你务必万事小心,切不可逞强!”他转身快步离去,亲自去调拨物资。
殿内只剩道一一人。他目光再次落在那闪烁的光影上,血煞教主那恐怖的气息即便隔着空间道标也令人心悸。他心念微动,尝试以神识沟通石戒,同时引动识海中的青石烙印。
一丝清凉、古朴的气息自烙印中流出,缓缓注入石戒。戒身上那些玄奥的星辉纹路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光芒变得稳定了些许,投射出的光影虽然依旧残破,却不再剧烈闪烁,那处空间道标也似乎被暂时加固了几分。
“青石烙印竟能稳固这空间道标?”道一心中暗惊,对这神秘青石的来历愈发好奇。它似乎对大地、空间乃至这种古老的遗迹造物都有着独特的亲和与影响力。
片刻后,南明长老归来,将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交给道一:“里面是你所需之物,另有一些老夫珍藏的保命丹药和一枚‘小破空珠’,或能在关键时刻撕裂空间阻隔,但只能用一次。”
“多谢师伯。”道一接过,郑重收起。
“道一,”南明长老面色凝重,“此行凶险异常,宗门……不能再失去你了。若有不对,立刻退回!掌门师兄那边,我已用秘法发出急讯,相信他收到后定会尽快赶回或派人接应。”
道一点头:“我明白。在我离开前,还需处理两件事。其一,我想去见一见药圃的陈长老。”
药圃陈长老,乃是宗内除南明长老外,另一位对道一释放过善意、且与守拙道人关系匪浅的长老。道一总觉得,这位深居简出的长老,或许知道更多关于守拙、乃至伏牛山的事情。
南明长老闻言,神色略显复杂:“陈师弟他……自上次宗门剧变后,便一直闭关不出,据说是在钻研某种灵植秘法,以期能应对魔气侵蚀。不过,你去见见他也好,或许他那里真有关于守拙师弟的线索。”
……
药圃深处,乙木回春阵笼罩的核心区域,草木清香沁人心脾,与外界肃杀氛围截然不同。
陈长老比道一上次见他时清瘦了些,眉宇间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温和睿智。他并未在炼丹房,而是在一株叶片焦黄、仅剩一丝生机流转的奇异灵植前沉思。
见道一前来,他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颔首:“你来了。山岳真君。”语气平静,带着一丝长辈的欣慰。
“陈长老。”道一拱手,“冒昧打扰。晚辈即将前往葬魔渊,救援首座与云曦师姐。临行前,想向长老请教一些事情。”
道一直视着陈长老的眼睛:“是关于守拙师兄,以及……伏牛山。”
陈长老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道一身后的南明长老。南明长老微微点头。
陈长老这才长叹一声,眼中掠过一丝哀伤与追忆:“守拙师兄……他确实已经陨落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确切消息,道一心中仍是一沉。
“并非在什么遥远险地,”陈长老声音低沉,“就在伏牛山,那个他一手建立、视为根基的滴水洞深处。当年,他察觉地脉异变源头可能与伏牛山古之秘有关,决意深入探查,临行前曾与我密谈,言及若他三年未归,便让我将此物交予有缘继承他地脉道统之人。”
他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简,递给道一。玉简材质特殊,隐隐与道一体内的地脉之力共鸣。
道一神识沉入,里面是守拙道人留下的一段简短遗言,字迹透着决绝与疲惫:
“余穷尽心血,察伏牛山地脉之异,非天灾,实乃人祸。有域外邪眼,窃居地脉之源,欲染指‘源胎’……滴水洞深处,非为桃源,实乃镇封裂隙之所。余力战邪眼眷族,重伤难返,终陷于此。后来者若得此简,切记:邪眼窥伺,非一人之力可敌。井深无底,慎入!慎入!”
玉简内容至此戛然而止。
道一握紧玉简,心中巨震。守拙师祖果然死在了伏牛山!死因是发现了所谓的“域外邪眼”及其眷族!而那口井……竟是镇封裂隙之所?邪眼窥伺?这与他之前的种种遭遇、王虎的呓语、甚至那刺客匕首上的眼瞳图案,全都对上了!
“域外邪眼……”道一喃喃自语,看向陈长老,“长老可知这是何物?”
陈长老摇头:“守拙师兄语焉不详,只言其非此界之物,邪恶无比,以地脉能量与生灵负面情绪为食,更能蛊惑人心。其眷族形态各异,潜藏极深。赵坤……或许也只是被其蛊惑操控的棋子之一。”
他顿了顿,看向道一:“你既得守拙师兄传承,以后就叫我师叔。你身负宗门厚望,此事……唉,量力而行吧。伏牛山之事,暂且压下,先解决眼前葬魔渊的危机要紧。”
道一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将玉简收起。信息量巨大,但他现在必须集中精力应对葬魔渊之行。伏牛山之秘,只能暂缓。
“多谢师叔告知。”道一拱手,“另一事,是关于赵家。赵坤虽擒,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恐有余孽作乱,甚至与外部勾结。”
南明长老此时接口道:“此事我与几位留守长老已商议过。已传令刑律堂与重新整编的巡监司联合行动,由张远带队,持掌门令谕与赵坤罪证,前往赵家本宗驻地‘金岚城’,查封其产业,控制其核心成员,彻底清查其与魔教勾结之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南明长老眼中闪过厉色:“务必在你离开期间,将这颗毒瘤彻底铲除,绝不容其死灰复燃,扰乱后方!”
道一点头,如此安排最为妥当。张远经历此番历练,已可独当一面,此事交予他,正可稳固其地位,培养宗门新锐。
“至于赵天龙……”南明长老语气略显凝重,“据我们安插的眼线拼死传回的最后零碎讯息,他并未随赵坤留在宗门,而是在魔灾爆发初期,便秘密离开了北疆,其行进方向……疑似朝着中州‘幽冥鬼域’而去。”
“幽冥鬼域?”道一蹙眉,那是比北疆葬魔渊更为凶名昭着的绝地,传闻是上古战场遗迹,阴魂不散,空间紊乱,更是诸多邪修魔物的聚集地。
“他去那里做什么?”道一问道。
“不得而知。”南明长老摇头,“但绝非好事。或许是与赵家更深层的阴谋有关,或许是去寻求某种极端力量。此子心性狠毒,天赋惊人,经此大变,若让他得了机缘,将来必是心腹大患!”
道一将“赵天龙”和“幽冥鬼域”记在心里。此獠不除,确然后患无穷。但眼下,他无暇他顾。
一切安排暂定,道一感觉时间越发紧迫。他辞别陈长老与南明长老,最后去静室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王虎。
阿秀守在榻边,轻声道:“道一哥,你放心去,我会照顾好虎子哥。”
道一点点头,将一枚亲手炼制、注入了地脉守护之力的玉符交给阿秀:“若有紧急情况,捏碎此符,我可心生感应。”
他深深看了一眼王虎,转身大步离去。
殿外,张远已点齐人手,见他出来,抱拳肃容:“真君!一切准备就绪!预祝真君此行,旗开得胜,救回首座与云曦师姐!宗门之事,但有张远一口气在,绝不容宵小作乱!”
道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化作一道青色遁光,冲天而起,并未直接前往葬魔渊,而是先朝着山门之外,伏牛山的方向急速飞掠了一段距离。
直到远离宗门视线,他才猛地停下。玄甲左臂抬起,那枚星辉石戒浮现于掌心。
神识沉入,引动青石烙印之力,全力激发石戒!
嗡! 石戒光芒大放,比在偏殿时璀璨数倍,一道细微却无比稳定的星辉光柱自戒面射出,笔直地指向西南方向——正是葬魔渊的方位!甚至比宗门记载的坐标更为精确,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星线在牵引。
同时,石戒传递来一股微弱却持续的吸力,仿佛在主动引导他前行。
“果然如此!”道一精神一振,这石戒不仅是道标,更是一件能指引方向、甚至可能降低在崩坏空间中穿行难度的异宝!
不再犹豫,他身形一转,循着星辉指引,将遁速提升至极致,化为一道撕裂长空的青虹,毅然决然地投向那片北疆最凶险的绝地——葬魔渊!
身后,青岚宗渐行渐远。身前,是魔气滔天的深渊与未知的强敌。
救人之旅,正式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