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那淅索之声渐近,透着几分试探与警惕。道一并未停下手中提炼,神识却已如蛛网般悄然蔓延至洞口。
透过那层薄薄的迷踪幻雾,他“看”清来者——并非凶戾妖兽,而是一只通体灰褐、形似狸猫、额生一缕白毛的小兽。
它鼻翼翕动,似被洞内持续稳定的能量波动与那银灰粉末散发出的微弱奇异气息所吸引,却又畏惧那幻阵与道一身上若有若无的威压,只在洞口边缘焦躁地徘徊,不敢真正踏入。
道一心中微动,此兽灵性十足,气息温和,倒无恶意。他略一沉吟,屈指一弹,将一小块烤好的岩甲兽肉精准地送到那小兽面前。
小兽吓了一跳,猛地向后窜出几步,警惕地盯着那块香气四溢的肉块。犹豫片刻,终究抵不住本能,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飞快地叼起肉块,转身便窜入乱石中消失不见。
打发走这小插曲,道一收敛心神,将所有注意力重新集中于掌心那一点不断积聚的银灰粉末之上。
金焰灼灼,神识高度集中,细细剥离着矿渣中的杂质,感受着那与青石烙印若有若无的微妙共鸣。
此物提炼极难,进度缓慢。直至又耗尽数块带银斑的矿渣,掌中粉末也仅积聚了指甲盖薄薄一层。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一只玉瓶之中,妥善放好。此物虽少,却可能关乎青石烙印之秘,不容有失。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继续提炼。连日奔波、修炼、炼器,心神损耗颇大,需得调息恢复。更重要的是,他欲尝试一件至关重要之事——沟通此界地脉。
《混沌地元诀》根基在于大地,若能引地脉之力为辅,无论修炼、布阵乃至对敌,皆能事半功倍。且青石烙印亦对地脉有所反应,或能借此进一步探究其奥秘。
他再次盘膝坐于石床,屏息凝神,双手缓缓结印,神识不再向上吸纳狂暴灵气,而是如根须般向下沉潜,试图融入脚下坚实无比的大地,去感知、去沟通那深藏地底的能量脉络。
然而,神识方一探入地下,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阻力!
此界大地之坚固,远超想象。在下界,他的神识可轻易深入地底千丈,感知地脉流向如观掌纹。
但在此地,神识仅仅下探十余丈,便觉晦涩艰难,仿佛在凝固的玄铁中穿行,每下一分,消耗便倍增。
且地底深处传来的并非下界地脉那般相对清晰活跃的波动,而是一种深沉、厚重、缓慢到近乎凝固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睡的巨兽,难以触动,更难以引为己用。
道一眉头紧锁,全力催动神识,辅以青石烙印那丝微热感应力,勉力向下探索。二十丈、三十丈……神识消耗如流水,感知却依旧模糊,只能隐约察觉到极深处有浩瀚无边的能量在缓慢流淌,但其脉络、其节点,皆被厚重的岩层与强大的界域法则牢牢封锁,难以触及。
“竟如此艰难……”他心中暗叹。此界法则之固,果真方方面面皆设下壁垒。欲要引动地脉,恐怕需得修为再复数成,或对大地法则有更深领悟方可。
正当他准备暂且收回神识之际,那深达三十余丈、已倍感压力的神识边缘,却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异常、极其微弱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来自地脉本身,更像是一道外来的、穿透了无尽空间与厚重法则的“涟漪”,细若游丝,一闪即逝,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道一浑身猛地一震,骤然睁开双眼!
那波动……虽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其核心的那一点韵律,却像极了……原界地脉的气息?不,似乎又不止,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另一丝更为亲切、却同样遥远的感应……
是错觉吗?
他立刻宁心静气,将所有神识凝聚于一点,向那波动消失的方向极力感知。然而,那感应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地底深处,复又归于那片深沉厚重的死寂,唯有青石烙印依旧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温热,指向西北地脉深处,对那遥远的“涟漪”并无特殊反应。
道一眉头深锁,静坐良久。
那绝非错觉。修为至此,灵觉敏锐无比,尤其是对与原界相关、与自身密切之物,纵隔千山万水,界域壁垒,亦会有一丝冥冥感应。
“是原界飞升通道残留的波动?还是……其他飞升至此的故人,在试图沟通地脉,或遇险时引发的震荡?”
他心思电转,种种可能掠过心头。阿秀身具青帝血脉,与草木大地亲和;王虎乃体修,气血磅礴亦可撼地;凌清瑶剑心通明,或也能引动特异……皆有可能。
甚至可能是原界大地因其飞升而产生的某种微弱共鸣,穿透界域,在此地被艰难感知。
但无论何种可能,皆指向一点——并非只有他一人于此界挣扎。远方,或许正有故人同在。
只是这感应太微弱,太短暂,方位模糊,距离更是遥不可及,难以确定具体来源。
道一缓缓起身,走到洞口,拨开藤蔓,望向那无尽苍茫的、琉璃青色的天穹,目光仿佛要穿透虚空,落在那感应传来的未知远方。
废矿洞内寂静无声,唯有那一声遥远的、无法确定的呼唤,在他心湖中荡开细微却持久的涟漪。
前路依旧凶险未卜,修炼依旧步履维艰。
但此刻,他眼中那份孤身闯界的寂寥之色悄然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凝坚定的光芒。
既知非是独行,便更需尽快强大起来。
他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洞中,再次拿起一块带银斑的矿渣,金焰自指尖升腾而起。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