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外围平台,死寂而苍凉。道一与王虎如同两道紧贴地面的影子,在嶙峋的巨岩与上古遗骸的阴影间穿行,小心翼翼地避开星枢教营地可能投来的视线。
镇魔令在道一怀中持续散发着温热,与远处那座悬浮巨山产生着清晰的共鸣,如同归家的游子感应到了故土。
这份共鸣,正隐隐指引着他们前往悬空山侧面,一个远离星枢教营地的方向。
越是靠近悬空山主体,那股源自万古的悲凉与肃杀之意便愈发浓重。空气中仿佛凝固着昔日战士不屈的怒吼与魔物临死前的哀嚎,即便过去无尽岁月,依旧能撼动人的心神。
王虎这等神经粗大之人,面色也不由自主地肃穆起来,体内的《淬骨篇》自行缓缓运转,气血沉凝,似乎在默默回应着这份跨越时空的战意。
前行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利刃劈开的山体断面。断面陡峭平滑,高不见顶,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虚空乱流。
而在断面底部,靠近平台边缘的地方,赫然有着一个不起眼的、被几块崩塌的巨型金属构件半掩着的裂隙!
裂隙幽深,内部漆黑一片,隐约有微弱的能量波动传出,与镇魔令的共鸣在此处达到了顶峰!
“就是这里!”道一目光一凝。这裂隙绝非天然形成,那崩塌的金属构件上残留着清晰的斧凿痕迹与符文烙印,风格与星枢教的诡谲截然不同,充满了古朴、厚重与实用主义的气息,正是镇魔军的风格!这很可能是一处当年大战中被破坏的入口,或者是一条隐蔽的应急通道。
“有禁制残留,很微弱,但很精妙。”道一神识扫过裂隙入口,发现了几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能量节点。
这些节点构成的防御禁制早已在岁月和战斗中损坏了九成九,但其核心的识别机制似乎还在本能地运转。
他沉吟片刻,并未强行破禁,而是再次取出镇魔令,同时全力催动自身继承自“磐”的那股不屈战意。
“嗡……”
镇魔令接触到那无形的禁制屏障,顿时发出轻微的嗡鸣,散发出柔和而纯正的金光。那些残存的能量节点接触到这金光与道一的战意,如同冰消雪融般,悄然散去敌意,主动让开了一条通路。
“走!”道一低喝,与王虎一前一后,迅速闪入裂隙之中。
裂隙内部并非想象中狭窄的通道,而是一条倾斜向下的、极为宽阔的金属甬道。
甬道四壁同样是由那种暗沉的神金铸造,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凹痕、爪印以及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
许多地方镶嵌着失去光泽的照明晶石,只有少数几颗还在顽强地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路。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和一股陈腐的气息,但相比于外界,那股无处不在的幽冥煞气却淡薄了许多,反而有一种沉凝、厚重的力量感充斥其间,让道一体内的《九寰地元功》运转都顺畅了几分。
“这地方,让人心里踏实。”王虎踩了踩脚下坚实的金属地面,闷声说道。这甬道的风格,很对他的胃口。
道一没有说话,他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探查着甬道的前方和两侧。青石烙印微微发热,不仅净化着空气中稀薄的负面能量,更隐隐与这座悬空山本身残留的某种“秩序”产生共鸣。
前行数百丈,甬道开始出现岔路。一些岔路完全被坍塌的金属结构和岩石封死,一些则通往漆黑未知的方向,隐隐传来危险的气息。镇魔令的指引在此刻变得有些模糊,似乎多条路径都残留着镇魔军的气息。
道一停下脚步,闭上双眼,将神识与青石烙印的感知结合,细细体会着那冥冥中的牵引。
片刻后,他指向左侧一条相对完好、但坡度更陡的甬道:“这边,阿秀的气息感应清晰了一丝,而且……这条路上的‘磐石’意蕴更浓。”
选择这条路,不仅仅是为了寻找阿秀,更是为了探寻镇魔军留下的线索。
两人沿着陡峭的甬道继续向下。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战斗的痕迹,甚至在一些墙壁上,发现了用利器刻下的、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文字和简略地图,似乎是指挥官留下的指令或者逃生路线图。
忽然,道一在一处较为开阔的、类似小型哨站的地方停了下来。
哨站中央,倒着几具相对完整的骸骨,骨骼呈现出淡金色,与之前在葬星谷看到的磐部战士遗骸类似。
他们保持着战斗姿态,围成一个圈,中间保护着一块已经碎裂的、类似阵盘的东西。
道一蹲下身,轻轻拂去一块较大碎片上的尘埃。碎片上刻着复杂的符文,中心还有一个模糊的“磐”字印记。
“通讯阵盘……或者说,是某种警报或记录装置?”道一尝试将一丝元力注入其中。
阵盘碎片微微一亮,投射出一段极其残缺、布满雪花的影像:
……无数狰狞的魔物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夹杂着一些身形模糊、但散发着强大星煞波动的身影,疑似星枢教前身。……
· ……一名手持巨斧的磐部百夫长,气息与“岩”类似怒吼着,一斧将一头强大的三头魔物劈成两半,但随即被数道来自背后的、蕴含着星煞之力的偷袭击中……
……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一张充满不甘与决绝的、模糊的战士脸庞上,他的嘴唇开合,似乎在传递最后的讯息:“……叛徒!巡天阁……坐标……封存……等待……”
·
影像到此彻底消散,阵盘碎片也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化为齑粉。
道一和王虎沉默地看着那堆粉末,心中波澜起伏。
这段残缺的影像,印证了黑色玉简中的信息!镇魔军的覆灭,果然与“巡天阁”,也就是星枢教前身的背叛有关!那些偷袭者使用的,正是星煞之力!
“巡天阁……星枢教……这群该死的叛徒!”王虎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发白。亲眼“目睹”先辈被背叛杀害,远比听来的消息更加震撼与愤怒。
道一缓缓站起身,眼神冰冷如刀。镇魔军的血仇,星枢教的阴谋,阿秀的安危,赵天龙的威胁……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座悬空山,指向了星枢教!
“继续走。”道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找到阿秀,弄清真相。”
他心中的紧迫感更加强烈。星枢教在此地盘踞多年,他们对悬空山的了解远超自己。必须尽快行动!
两人离开哨站,沿着陡峭的甬道继续深入。越往下,周围的温度似乎越低,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与阿秀同源的青帝木灵气息,但这气息却带着一种被压抑、被束缚的痛苦感。
同时,道一也能感觉到,在悬空山更深、更核心的方向,有一股庞大、混乱、令人心悸的邪恶能量正在缓缓波动,与葬星谷感应到的魔心碎片同源,但却强大了何止百倍!那恐怕才是被镇压在此的、真正的“魔心”主体,或者其核心碎片!
而星枢教的营地,以及赵天龙,似乎就盘踞在通往那个核心区域的要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