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站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爆门前，掌心还攥着那块染血的校徽。刚才那一脚踏下去的气势还在腿上绷着，可他没再往前迈一步。
门缝底下渗出来的空气有点不对劲，像是铁皮在太阳下晒久了又突然遇水，泛出一股子发酸的金属味。他蹲下来，顺手抓了把沙土往里一撒——沙子落地的瞬间就冒起白烟，接着变成灰黑色粉末，簌地散开。
“有毒。”他低声说，把衣角撕下一截，浸了海水拧干，捂住口鼻，“不是普通的毒，是专门冲咱们体内的东西来的。”
陈梦瑶紧贴墙边站着，手里解码器屏幕亮着微光，正扫描门框周围的线路。“红外感应断了三处，但底下还有备用回路，踩错一步，整个洞可能直接塌了。”
“那就别踩。”苏逸眯眼看了看地面裂缝走向，左手掌心微微发热。焚元鼎的纹路顺着小臂爬上来一点，他控制着热度，在门前烧出一条窄道。地面焦黑一圈，像被人用烙铁画出来似的。
“走。”他朝她抬下巴。
两人猫着腰进去，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融兵鼎在他体内轻轻震了一下，提醒他右侧有金属压力装置埋在墙里。他伸手虚按，钢板扭曲半寸，避开了触发点。
主控台就在走廊尽头，盖着一层防尘布，布上积的灰厚得能写字。陈梦瑶上去掀开，露出下面一堆老式终端和插槽接口。她手指飞快敲了几下，屏幕闪了两下才亮。
“系统锁死了，需要生物识别。”她说。
“指纹加虹膜？”苏逸盯着那个识别区，上面刻着熟悉的编号：Y-01。
他没多想，直接把沾着血的手按了上去。
滴的一声，红灯忽然变绿。
“……它认了？”陈梦瑶愣住。
“不是认我。”苏逸声音低了些，“是认这血里的东西。”
屏幕跳转，弹出一个倒计时窗口：【紧急权限激活，三秒后进入核心档案】。
“够了。”陈梦瑶立刻插进破解程序，手指在触板上滑得几乎带出残影。
画面一闪，视频开始播放。
镜头晃了一下，对准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背对着摄像机，在操作台前小心翼翼地将一支泛着青铜光泽的液体注入玻璃瓶中。那光芒流转的方式，跟苏逸体内鼎纹苏醒时一模一样。
“以承鼎之血，启逆命之途……”男人低声念着，“愿你不必重走这条路。”
苏逸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养父的声音。
年轻了二十岁，但语气里的疲惫和决绝，一分都没变。
视频继续放。男人把瓶子放进恒温箱，标签上写着“基因药剂·S-02项目”，旁边还贴了一张小纸条：【给小逸，若见此物，切勿独饮，需配合引导程序】。
“他在留后手？”陈梦瑶皱眉，“可这些药后来全被拿去改造别人了……”
苏逸没说话。他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背影，胸口闷得发疼。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提前安排好的窒息感——仿佛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就不是自己人生的主人。
主控台突然嗡了一声，提示有数据包未加载完成。
“还有日志碎片没读出来。”陈梦瑶快速翻找，“估计藏在备份分区里，得连物理端口。”
她刚要拔线换接口，头顶通风管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响。
苏逸耳朵一动，猛地拽她往后一拉！
砰！
子弹擦着她的发丝打在屏幕上，火花四溅。紧接着，三个人影从通风口跃下，全身包裹战术装甲，手套泛着冷金属光泽，跟之前玄门弟子用的那种材质一模一样。
“军方的人？”陈梦瑶趴在地上，压低声音。
“不全是。”苏逸盯着其中一人手腕上的脉冲环，“那是干扰器，专克异能者。他们知道我会来。”
话音未落，对方第二枪已经扣下。
苏逸甩手掷出一块碎金属片，撞偏弹道，同时御兽鼎骤然运转。意识扫过整个实验区，他在墙后、笼子里、管道深处感知到上百个微弱的生命信号——全是休眠状态的实验白鼠。
“醒。”他心中默念。
镇魂波纹扩散而出。
实验室角落的铁笼接连炸开，一只只白鼠窜出，体型迅速膨胀，毛发变硬如钢针，爪子撕裂地板发出刺耳声响。不过几秒，两只最大的已经涨到近三米高，獠牙外露，眼珠通红。
“什么东西？！”一名特工惊叫。
巨鼠扑上来，利爪一挥，装甲当场裂开。另一人开枪扫射，可子弹打在鼠皮上竟被弹开，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
“它们……被改了！”有人喊，“快关脉冲！”
晚了。
苏逸趁乱冲到主控台前，一把将解码器插进终端底座。进度条飞速上涨：【数据复制中，97%……98%……】
“视频保住了！”陈梦瑶大喊，“但日志还差一点！”
“撑住。”苏逸转身，焚元鼎在掌心凝聚一团火球，随手砸向天花板。水泥炸裂，水管断裂，水流倾泻而下，正好浇在一名特工头上。那人惨叫一声，身上的脉冲装置冒出黑烟，整个人抽搐倒地。
剩下两个急忙后撤，试图退回通风道。
可通道口已经被一只巨鼠堵死。它低头嘶吼，口水滴落在地，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玩意吃什么长大的？”陈梦瑶看着那只鼠爪拍碎金属支架，忍不住问。
“吃我的命。”苏逸冷笑，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有人拿我当药引，拿这些老鼠试配方，现在倒嫌它们太凶？”
最后一声提示音响起。
【数据已全部锁定。】
陈梦瑶拔出解码器，紧紧攥在手里。
两名特工见状，竟不再恋战，转身就要引爆随身装置。
苏逸眼神一冷，融兵鼎瞬间发动。地上断裂的钢筋自动升起，化作数道流影，精准击中两人手腕。爆炸物落地，被他一脚踩进水泥缝里。
“别急着走。”他一步步逼近，“谁派你们来的？上面是不是也打着‘清除污染源’的旗号？”
没人回答。
其中一个特工咬破牙管，嘴角溢出黑血，倒地不动。
“服毒了。”陈梦瑶检查了一下，“死得真干净。”
苏逸站在原地，呼吸略沉。双鼎纹路在皮肤下游走，一明一暗，像是心跳不稳。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那里传来一阵阵刺痒，像是有什么记忆正在往外拱。
主控台屏幕还在循环播放那段视频。
养父做完一切后，转身离开前，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实验室深处——镜头没拍到的方向，隐约能看到一座青铜巨鼎的轮廓。
他嘴唇动了动。
这一次，没有录音同步，但苏逸的嘴却不受控制地跟着动了一下，仿佛听见了什么。
“小逸……活下去……要比活着更重要。”
他猛地闭眼。
再睁开时，眼里没了波动，只剩下冷。
陈梦瑶抬头看他，发现他右手一直握着那块校徽，指节发白，边缘已经嵌进掌心肉里。
“你还好吗？”她问。
“不好。”他声音很平，“但我还能动。”
他走到台前，盯着尚未关闭的日志界面。最后一行字缓缓浮现：
【S-02项目备注：所有携带Y-01基因片段的实验体，均无法独立存活超过七十二小时，唯本体可持续吸收反哺能量，为唯一稳定容器。】
他盯着“容器”两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把整块主控屏的电源线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