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脚下一沉，石阶的震动还没散去，耳边就传来金属摩擦般的轻响。那声音像是从墙里钻出来的，细碎却密集，像有人在指甲盖上刮砂纸。
他猛地扭头，看见老刀带来的两个队员已经伸手扶住了两侧石壁。其中一人手指正压在一道紫纹交汇处，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住手！”苏逸低吼。
晚了。
三枚铜铃从石缝中缓缓探出，表面爬满暗紫色符线，铃舌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叮”。
空气瞬间变了味儿。
黑雾从地底往上翻涌，不是烟，倒像是液态的影子，顺着石阶一层层爬上来。最先碰壁的那个队员瞳孔骤然放大，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叫，抬手就把枪口塞进了嘴里。
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开始用头猛撞石壁，另一个跪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死命撕扯，指缝间全是血。
“魂控！”陈梦瑶往后退了一步，解码器屏幕疯狂跳动，“脑波频率全乱了，他们在自毁！”
苏逸没时间多想，镇魂鼎纹在掌心炸开一圈金光，他双掌拍地，一股无形波纹贴着石面扩散出去。金光所过之处，黑雾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刺响，被逼得缩回石缝。
三个队员身体一软，枪支和断发掉了一地。
“呼……”陈梦瑶松了口气，“你刚才那是——”
话没说完，苏逸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
他脸色有点发白，额角渗出汗珠。识海里像是有头野兽在撞门。
“让老子吞了这股魂气！”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开，带着几分醉酒般的亢奋，“香啊！比龙族残魄还带劲！”
是蛟魂。
苏逸咬牙，强行稳住呼吸，《九鼎吞天诀》的心法在意识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可融兵鼎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像是闻到腥味的鲨鱼。
“别抢。”他在心里警告，“这些阴东西脏得很。”
“脏？”蛟魂冷笑，“你吃垃圾的时候怎么不嫌脏？老子现在就想吸一口，就一口！”
话音刚落，最近的一支火把突然离地飞起，直奔苏逸胸口。火焰在半空中熄灭，整根木杆连同火绒都被一股无形之力碾成粉末，顺着他的呼吸钻进了体内。
火把没了，墓道一下子暗了几分。
“你干啥？！”老刀瞪大眼，“自己把照明给吃了？”
“不是我。”苏逸闭眼调息，感觉融兵鼎像是喝饱了酒，懒洋洋地打了个嗝，吐出一丝黑气。那气刚冒出来就被镇魂鼎的金光绞碎。
他睁开眼，盯着前方：“这地方不止一个阵眼。刚才那一声铃，只是引子。”
陈梦瑶低头看解码器：“前面五步，能量密度飙升，有三枚更大的铃嵌在墙上，正在充能。”
“充能？”老刀声音发紧，“意思是……还会响？”
“不是‘会’，是‘随时’。”苏逸往前走了一步，单膝跪地，手掌再次贴上石阶，“我得先把路清了。”
金纹从他掌心蔓延出去，像蛛网一样沿着紫纹路线铺展。每推进一寸，石壁就轻微震一下，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翻身。
第二枚铃铛开始微微发亮。
“快了。”苏逸额头青筋跳了跳，“再给我三秒。”
就在金纹即将触碰到铃身时，那铃突然轻轻一颤，表面浮起一层诡异的紫芒，竟像是在回应什么。
“小子。”蛟魂的声音又来了，这次带着笑，“你以为你在破阵？你是在喂我。”
苏逸心头一沉。
不对劲。
这股魂气太顺了，像是故意放出来的饵。镇魂鼎净化的速度越快，融兵鼎就越兴奋，而蛟魂的笑声也越来越清晰。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在意识里质问。
“我想活。”蛟魂低笑，“你把我塞进这破鼎里，天天拿正气压我，现在好不容易有点阴货上门，你还拦着？”
“这不是给你吃的。”
“凭什么不是？”蛟魂怒了，“我帮你扛过夺舍，陪你打架，结果连口热乎的魂气都不让碰？你当我是狗？”
苏逸没回话，只把镇魂鼎的力量提到极限。金光暴涨，第三枚铃铛的紫芒终于被压了下去。
“清了。”他喘了口气，站起身。
可就在这时，脚下石阶突然塌陷半寸。
“小心！”陈梦瑶一把拽住他胳膊。
苏逸低头，发现刚才他们站的位置，石板裂开一道细缝，里面露出半截锈铁链，链子末端挂着一枚更小的铃，通体漆黑，表面没有符文，却泛着油光，像刚被人摸过。
“这玩意儿……藏得够深。”老刀蹲下看了看，脸色变了，“上次我们队死得最快的那个，脖子上就戴着这么个铃。”
“被动触发的。”陈梦瑶扫描了一下，“但它现在处于待激活状态，只要有人从上面走过，就会——”
“就会让所有人都疯。”苏逸接了话，一脚把那铃踢进裂缝，“埋了它。”
老刀没动，盯着那条铁链看了好几秒：“你知道最邪门的是啥吗？当年我们进来的时候，这底下根本没这么多铃。它们……是后来长出来的。”
“长出来的？”陈梦瑶皱眉。
“就像植物。”老刀声音压低，“二十年前只有三枚，现在满墙都是。这地方，它在自己补防。”
苏逸眯眼扫视四周，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他听见了。
一种极细微的“咔哒”声，像是齿轮在转动，又像是骨头在摩擦。
声音来自头顶。
他抬头，石壁上方不知何时多了十几道细缝，每一缝里都探出一枚小铃，排列整齐，像某种仪式的祭品。
“不好。”他说，“它在围我们。”
陈梦瑶立刻调高解码器功率：“不行，信号被干扰了，我看不清后面还有多少。”
“别看了。”苏逸拉她后退两步，“准备跑。”
“跑？”老刀愣住，“往哪跑？来路早就封死了！”
“往前。”苏逸盯着那排新出现的铃，“它们还没响，说明还需要触发条件。我们冲过去，趁它们来不及反应。”
“你疯了？”老刀吼起来，“那些铃只要一震，咱们全得变疯子！”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苏逸冷笑，“等它们一个个自己醒？还是等底下那个‘东西’爬上来请我们喝茶？”
老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苏逸转头看向陈梦瑶：“跟紧我，别掉队。”
她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解码器。
“三、二——”
他话没说完，蛟魂又在脑子里笑了。
“小子，你说你要往前冲？”那声音慢悠悠的，“可你的手，已经在抖了。”
苏逸低头一看，右手确实在微微发颤。不是害怕，而是体内的融兵鼎在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爬。
他咬牙：“闭嘴。”
“你不信？”蛟魂嗤笑，“那你问问你自己，刚才那口魂气，是不是挺爽的？”
苏逸没答。
但他知道，蛟魂说得对。
那一口黑雾入体时，确实有种说不出的舒坦，像寒冬里灌了口烈酒，从喉咙烧到脚底。
“这才哪到哪。”蛟魂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贴着他耳根说话，“等真正的怨魂出来，你挡得住吗？”
苏逸没理它，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冲去。
风在耳边掠过，石壁上的铃铛开始轻微震颤。
一步、两步、三步——
第一排铃铛边缘泛起紫光。
“快！”他大喊。
三人加速狂奔。
就在他们冲过最后一枚铃的瞬间，整条墓道猛然一震。
所有铃铛同时轻响。
那一声，轻得像风吹过琴弦。
可苏逸脑子里，炸开了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