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安静得反常，连风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苏逸站在船尾，掌心贴着罗盘边缘，那蛇形指针还在震，一下一下，跟脉搏似的，跟他手臂上的紫纹完全对上了频率。
“再不动，等的就是更多麻烦。”他把罗盘塞进防水袋，扣紧腰间的潜水刀。
陈梦瑶已经穿好了轻型推进服，手里拎着个扁平的金属箱。“结界扫描仪充能好了，最多撑三分钟。你要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我可没法下去捞你。”
“那你就在上面等好消息。”他咧了下嘴，“要是听见底下轰一声，就当是我给你放了个水下烟花。”
她翻了个白眼，把推进器递过去：“别逞能，这地方压强能把你骨头缝里的空气都挤出来。真想活命，就听我的节奏来。”
苏逸接过设备，没多说，直接套上呼吸面罩。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跃入海中。
下潜的过程比预想要慢。越靠近那座海底平台，水流就越不对劲，像是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推着人往外赶。雷达早就失灵了，全靠陈梦瑶手里的扫描仪一点点往前探路。
“前面就是结界层。”她指着屏幕上一道环形红光，“厚度差不多十米，能量密度高得离谱，声呐穿不透，热成像也模糊。但刚才那一波脉冲信号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说明……它不是完全封闭的。”
“那就是有口子。”苏逸眯眼，“有口子就能钻。”
“问题是，只有活物能过。”她调出一段波形图，“你看这个频率波动，跟鱼群的生物电场几乎一致。我怀疑这玩意儿是‘认种’的——非鱼类形态，直接绞杀。”
苏逸沉默两秒，忽然笑了：“那正好，我最近正想试试变条鱼是什么感觉。”
他闭眼，意识沉入识海。七尊青铜鼎静静悬浮，化形鼎微微发亮。自从在沙漠里听懂蝎子语言后，这鼎就没再动过，现在一催动，立刻传来一股撕扯般的胀痛。
“开始变形。”他低声道。
皮肤瞬间泛起灰黑色鳞纹，骨骼咯吱作响，四肢拉长，背脊拱起，短短几秒，整个人变成一头三米长的虎鲨，流线型身躯在幽暗海水中划出一道冷光。
陈梦瑶迅速后撤，打开记录模式。只见苏逸化作的鲨鱼摆尾前冲，一头撞向那道红光屏障。
“砰！”
仿佛撞上了一堵铁墙，整片海域猛地一颤。鲨形身影倒飞回来，重重砸在海底岩层上，鳞片大片剥落，鳃部裂开一道血口，海水立刻灌了进去。
他挣扎着翻身，形态迅速崩解，重新变回人形，嘴里呛出一口混着血丝的海水。
“不行？”陈梦瑶一把扶住他。
“不是不行。”他咳了两声，抹掉嘴角的血，“是差点火候。鳃没长全，压强一上来就炸了。”
“你差的不是火候，是命。”她拽着他往后退了几米，“刚才那一下，结界反弹强度至少提升了三倍。再来一次，你可能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苏逸靠着一块礁石喘气，右手按在胸口，镇魂鼎在血脉里缓缓旋转，散发出一层极淡的微光，护住心脉。
“它在帮我稳住。”他说，“刚才那一撞，虽然失败了，但我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在回应我。”
“你是说，那股脉冲信号？”
“不止。”他抬起手臂，紫纹还在跳，频率稳定，“它认得我。就像狗看见老主人，摇尾巴那种感觉。”
陈梦瑶皱眉：“所以你是打算拿自己当诱饵，硬闯？”
“不。”他摇头，“我是想让它以为我真是条鱼。”
“你还想再变一次？”
“这次，我要变得彻底点。”
他再次闭眼，意识牢牢锁住化形鼎。这一次，不再急于成型，而是从内部重构——先凝鳃，再塑骨，最后才覆鳞。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走，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响。
陈梦瑶盯着扫描仪，突然喊：“结界波动变了！频率在下调，好像……在适应你！”
苏逸没应声，整个人已经完全进入兽化状态。这一次的虎鲨更加逼真，鳃裂开合自然，肌肉收缩流畅，连眼神都透出野性。
他缓缓游向结界。
这一次，没有硬撞，而是像真正的掠食者那样，贴着屏障边缘试探性地游动，一边释放微弱的生物电场，模仿周围鱼群的活动节奏。
红光屏障微微波动，像是在识别。
一秒，两秒……
突然，裂开一道仅容一尾鲨鱼通过的缝隙。
苏逸毫不犹豫，猛力一摆尾，冲了进去！
“成功了！”陈梦瑶立刻启动推进器跟上。
可就在她即将穿过缝隙的瞬间，结界猛然收缩，眼看就要把她拦在外面。
千钧一发之际，苏逸在内部抬手，掌心沙粒暴涌，瞬间凝成一根细长刃刺，精准卡进缝隙边缘，硬生生撑开一条通道。
她趁机钻入，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在苏逸身上。
“谢了。”她喘着气，“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差点成了海鲜拼盘。”
苏逸没说话，正跪在地上剧烈咳嗽，形态刚恢复，体内气血还没稳住，嘴角又渗出血丝。但他眼睛是亮的。
“进来了。”他抬头看向前方。
巨大的石门在他们身后轰然闭合，海水被某种力量彻底排斥，形成一个干燥的穹顶空间。地面是黑色石砖，刻着复杂的符文阵列，正中央有一圈九龙环绕的浮雕，龙头全部朝内，嘴对着一口深不见底的竖井。
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腥味，像是陈年的铁锈混着海藻腐烂的气息。
“这地方……起码沉了几十年。”陈梦瑶打开应急灯，光束扫过墙壁，照出一幅巨大的壁画——九条龙缠绕着一根通天巨柱，柱底插在海底，顶端没入云层，而柱身之上，赫然挂着九尊青铜鼎。
“你那个功法……”她低声问，“是不是跟这儿有关？”
苏逸没答，只是盯着壁画出神。识海中，七尊鼎影缓缓轮转，镇魂鼎仍在散发微光，像是完成了某项保护使命，渐渐沉寂。
他伸手摸了摸手臂，紫纹温度略降，但跳动依旧。
“不知道。”他终于开口，“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
“刚才穿过结界的时候，我不是靠骗过去的。”他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碎屑，“是它放我进来的。”
陈梦瑶刚要追问，脚下地面忽然轻轻一震。
两人同时低头。
石砖上的符文，正在一格格亮起，由外向内，朝着那口竖井蔓延。
“有人启动了什么？”她迅速检查设备，“解码器还能用，但信号源不在附近，是在……下面。”
苏逸走到竖井边缘，俯身往下看。黑得看不见底，但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吸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呼吸。
他掏出罗盘，打开防水袋。
蛇形指针原本指向东方，此刻却缓缓转动，最终垂直朝下，直指井底。
“它改方向了。”陈梦瑶凑过来，“是不是意味着……第二尊鼎不在东海，而在海底？”
苏逸没说话，只是把罗盘收好，然后弯腰捡起一块碎石，随手扔进井里。
三秒钟后，底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石头砸在金属上。
紧接着，整座遗迹轻微震动了一下。
井壁两侧，忽然亮起一圈幽蓝色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