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还在密室里炸着，苏逸的双手死死按在断因果鼎的裂口上。那股力量像潮水一样往他身体里灌，骨头一节节碎开又重组，皮肤表面泛起一层青铜色，像是被火烤过的铜片。
他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不能动。
第九尊鼎纹正在成型，从肩胛一路蔓延到后颈，再往下走。每一道线条刻进肉里的时候，都像有人拿刀在割他的筋。可他知道，这时候只要松手，前面所有拼来的机会都会散掉。
陈梦瑶还躺在地上。
她刚才说了那句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他记住了。他说了不走，那就不会走。
他分出一丝意识，顺着指尖连过去，镇魂之力还在她体内流转。那股黑劲被压在胸口，暂时没再动。但她呼吸太弱，每一次起伏都像是最后一下。
他咬牙。
左手撑住鼎身，右手猛地往下一按。金流瞬间暴涨，冲进四肢百骸。一股热流直奔脑府，识海嗡的一声，像是有钟在响。
八道鼎纹在他体内震颤，和第九尊呼应。九道力量终于连成一片，开始归位。
他的身体缓缓离地，浮在半空。青铜色的皮肤泛着冷光，血管里流淌的东西已经不是血，而是金色的能量。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空气震荡。
密室顶部的碎石还在掉，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可这些声音传到他耳边，变得很慢，像是隔着一层水。
时间变慢了？
不对，是他变快了。
感知在提升。他能感觉到墙角长老的呼吸，微弱但还没断。也能感觉到陈梦瑶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浅。
不能再拖。
他闭眼，把全部心神沉入《九鼎吞天诀》。功法自动运转，将狂暴的能量分成三股——一股护住神识，一股重塑肉身，最后一股通过指尖不断输送过去，维持对黑劲的压制。
这操作极其耗神。一般人早就崩溃了。但他撑住了。
因为他知道，那边躺着的人，还在等他睁眼。
金光越来越盛，鼎鸣声一声接一声响起。整个密室都在震动，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断因果鼎本身也开始发烫，表面浮现出古老的铭文，一闪即逝。
苏逸的头发无风自动，双眼紧闭，脸上没有表情。可他的嘴角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笑了。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
两道金芒射出，划破尘雾，直接钉在长老脸上。那人原本半昏半醒，突然惊醒，瞳孔剧烈收缩。
“你……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苏逸没理他。他慢慢抬起手，从鼎上抽离。双膝落地，发出一声闷响。整个地面跟着震了一下。
他站起来了。
全身覆盖着金属质感的皮肤，每一寸肌肉都绷得极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五指张开又握紧，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不是变强那么简单。
这是脱胎换骨。
他转身，蹲下，伸手探向陈梦瑶的鼻息。还有气，但太弱。胸前那道黑纹虽然被封住，可颜色依旧深得吓人。
他皱眉。
现在最该做的事，是立刻带她出去找地方疗伤。可他知道，只要他一动，长老就有机会反扑。哪怕只剩一口气，这种人也不会轻易认输。
他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他先没动。
而是抬手，掌心朝下，轻轻按在她手腕上。镇魂之力再次输出，比之前更稳、更细。这一次不再是压制，而是在她体内织出一道屏障，把黑劲彻底锁死。
做完这些，他才缓缓起身。
目光转向墙角。
长老靠在那里，手里铃铛碎了，衣服也被震得破烂。他抬头看着苏逸，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恐惧。
“你不该……碰这鼎。”他喘着气说，“它不是你能驾驭的东西。”
苏逸一步一步走过去。
脚步很轻，可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下沉。
“你说过很多次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怪的回音，“从我进密室开始，你就一直在说‘不该’。”
他停顿一下，站在对方面前。
“可我还是来了。”
长老想往后缩，但背后就是墙。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杀我吗？”苏逸继续说，“不止你一个门派盯着我。不止你们玄门。”
他弯腰，伸手抓住对方衣领，直接提了起来。
“但他们都没成功。”
“因为你运气好？”
“不。”苏逸摇头，“因为我比他们狠，也比我想象中更能扛。”
他松手，把人甩在地上。
“你说这鼎会毁了所有人？”
他低头看着对方，“那你告诉我，你现在算什么？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长老张嘴，没说出话。
苏逸不再看他。
转身走回陈梦瑶身边，蹲下，一手穿过她肩膀，一手托住腿弯，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动作很稳，没有一丝吃力。
她的头靠在他胸口，血还在渗，染红了他的衣服。但他没管。
他抱着她站起来，目光扫过整个密室。断因果鼎静静立在那里，光芒渐弱，像是完成了使命。
他知道，这一战结束了。
但他不能走。
因为长老还没死。
而且，他还记得一件事。
刚才融合的过程中，他隐约听见一道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
不是蛟魂。
也不是系统提示。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远，又很近。
她说：“第九鼎开了，龙渊就通了。”
然后就没有了。
他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现在顾不上想。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必须给个交代。
他抱着陈梦瑶，走到长老面前，蹲下。
“最后问你一次。”他说，“有没有办法清除她体内的黑劲？”
长老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沫。
“有……也有没有。”
“什么意思？”
“那是逆命之毒，只有施术者本人才能解。”他笑了笑，“而我……已经不行了。”
苏逸盯着他。
几秒后，点头。
“明白了。”
他站起身，抱着人后退一步。
然后抬起右手，掌心向下，悬在长老头顶。
金色的光在他掌心凝聚，越来越亮。
“你不怕因果报应？”长老忽然说。
“怕。”苏逸说，“但我更怕她醒不过来。”
光落了下去。
没有爆炸，也没有惨叫。
只有一声轻响，像是风吹灭了灯。
长老的身体软了下去，头歪向一边，眼睛睁着，但已经没了光。
苏逸收回手，低头看了眼陈梦瑶。
她依旧闭着眼，脸色苍白。
他伸手抹掉她嘴角的血，动作很轻。
“没事了。”他说，“都清了。”
他抱着她原地站了一会儿，确认四周再无动静，才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怀里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他立刻停下。
低头看去。
她的眼皮在颤，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他赶紧把耳朵凑近。
“……冷……”
她声音极小，像风吹纸片。
苏逸愣了一下。
然后他把人搂紧了些，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
“忍一下。”他说，“马上出去。”
她没再说话，手指却慢慢收拢，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就这样抱着她，一步步往出口走。
地面还在裂，空气中有焦糊味。整座火山随时可能塌。
可他走得不急。
因为他知道，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他就一定能把她带出去。
密室门口的石柱倒了一半，挡住去路。
他抬脚踹了一脚，石头崩成碎片。
外面传来风声，夹杂着远处雷鸣。
他抱着她跨出去，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最后一块碎石落下，堵住了入口。
密室彻底埋进山腹。
而在地底深处，断因果鼎忽然轻轻震了一下。
鼎身上，一道新的裂痕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