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盯着火山深处那条通道，眼神没动。刚才那一震是从密室传来的，他清楚得很。长老的尸体不见了，不是被谁拖走的，而是自己消失的。这种事不该发生，可它就这么发生了。
他转回头，看向工作站里的科考队员。“准备下一轮测试。”他说。
姓王的领队抬眼看他，“你还打算继续？刚才那次震荡差点让发电机停机，再这么来几次，整个平台都得塌。”
“那就换个方式。”苏逸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划过屏幕，“你们记录的数据我看了，每次波动都有规律。不是随机爆发，是回应。”
陈梦瑶靠在帐篷边，手臂搭在桌沿上，声音有点哑：“你是说……它在听我们？”
“不止是听。”苏逸点了点屏幕上的一段波形，“它在学。我们放一次能量，它就记住一次节奏。下一次我们再试，它反应得更快、更准。”
帐篷里没人说话。
王队长搓了搓脸，“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咱们越想稳住地磁，反而推得越狠？”
“对。”苏逸看着三人，“你们带来的调频装置压不住这个级别的能量流。我用鼎力当锚点也没用，因为它不是乱动，是在配合我的节奏反推回来。”
一名队员低头检查设备，“那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裂缝已经往上升了两米，再往上走，岩层撑不住。”
“不是什么都不做。”苏逸坐下来，闭上眼。
体内九鼎缓缓转动。断因果鼎的位置最靠前，正微微震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走。这不是外力入侵，也不是失控反噬，而是一种……同步。
他睁开眼，“问题不在输出强度，也不在频率匹配。真正麻烦的是，我们和它的关系搞反了。”
“啥意思？”王队长皱眉。
“我们在想办法控制它，可它早就开始影响我们了。”苏逸指着地下，“每一次我释放鼎力，它不只是接收，还在重构因果链。我们的干预成了它的养料。换句话说——”他顿了顿，“我们每试一次，都在帮它变得更清醒。”
陈梦瑶呼吸轻了一下，“就像喂东西吃？”
“差不多。”苏逸点头，“它原本被压着，动不了。但我激活断因果鼎的那一瞬间，等于剪断了一根锁链。从那以后，它就开始借我们的探测信号、借我的能量波动，一点点恢复感知。”
王队长听得头皮发麻，“所以现在不是我们在研究它，是它在利用我们？”
“目前来看，是这样。”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沉下去。有人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坐下。另一人盯着电脑屏幕，手一直放在重启键上，好像随时准备关机跑路。
“要不……上报总部？”一个队员小声说，“让上面派专家组下来，或者直接封锁区域撤离？”
“撤不了。”苏逸摇头，“现在已经不是封不封锁的问题。它醒了半截，不会再退回去了。我们现在停下，它也会继续自己演化。唯一的区别是，我们彻底失去了解它的机会。”
“那你有办法吗？”王队长盯着他。
“没有。”苏逸说得干脆，“现在的所有方法都是治标。用机器压制也好，用我当能量源也罢，本质都是强行干预。可它要的不是对抗，是交流。”
“交流？”陈梦瑶皱眉，“你怎么跟一块石头交流？”
“它不是石头。”苏逸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地形图前，“它是活的，只是存在形式不一样。我们以为它是地质现象，其实它更像一种沉睡的意识体。我们发出的每一个信号，它都能理解，并且做出反应。”
王队长张了张嘴，“你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我不需要你们信。”苏逸转身面对他们，“但我提醒你们一点——从第一次探测开始，你们录到的所有异常数据，有没有哪一次是孤立发生的？每一次波动之前，是不是都有人为操作？是不是都在我们动手之后才出现？”
三人互相看了看。
那个负责数据分析的队员低声说：“确实……所有峰值前面，都有我们的主动发射记录。”
“这就对了。”苏逸手指敲了敲桌面，“它不是自发活动，是应激反应。我们做什么，它就跟着做什么。而且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强。”
陈梦瑶慢慢站直身子，“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让它学下去？等它完全醒过来？”
“不能再按原来的思路来了。”苏逸走到电脑前，调出过去三小时的所有波形图，“你们看这里——每次震动达到高峰后，都会有一个短暂的平静期，大概零点三秒。”
“我们注意到了。”王队长凑近，“可能是系统延迟，或者是岩层回弹。”
“不是。”苏逸放大图像，“这个间隔太稳定了。如果是物理反弹，不会每次都卡在这个时间点。它更像是……整理信息。”
“你在说它会思考？”另一个队员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它算不算思考。”苏逸盯着屏幕，“但至少，它在处理输入的内容。就像人看完一段话，需要时间消化。它也在‘读’我们给它的信号，然后决定怎么回。”
帐篷里安静了几秒。
王队长咽了口唾沫，“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就像在教一个怪物怎么打架？”
“差不多。”苏逸关掉图表，“所以不能再试了。任何新的能量输入，都会让它多学会一招。我们现在缺的不是技术手段，是理解它的逻辑。”
“那你就打算停在这儿？”陈梦瑶看着他。
“停，但不停手。”苏逸目光扫过几人，“接下来我不再主动释放鼎力。你们也别再发探测波。所有人收设备，只保留基础监测。我们改用被动观察。”
“啥？”王队长愣住，“啥都不干？”
“不是啥都不干。”苏逸声音低了些，“是换种方式干。以前是我们先出手，现在，我们等它先动。看它自己想干什么，看它下一步指向哪里。只有看清它的目的，我们才能找到破局点。”
没人接话。
一名队员低头看着仪器，忽然开口：“它……已经在动了。”
所有人转头。
屏幕上，一条绿色曲线正缓慢爬升。深层震动频率从每分钟一次，升到了一点五次。岩层应力监测显示，西侧裂隙正在扩展，速度虽然慢，但持续不断。
“它没等我们。”苏逸盯着数据，“它自己开始了。”
陈梦瑶走到他身边，“你的意思是，它不需要我们推动，也能继续进化？”
“可能从来就不需要。”苏逸眼神冷了下来，“我们以为自己在主导实验，其实一直被它带着走。现在它学会了节奏，开始自主运行了。”
王队长猛地拍了下桌子，“那还等什么？赶紧切断电源，关闭所有信号源！不能再给它提供信息了！”
“晚了。”苏逸摇头，“它已经有了记忆。就算我们现在全关掉，它也会按照已有的模式继续演进。就像人学会走路，不会因为没人教就忘记。”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陈梦瑶声音紧了些。
苏逸看着火山方向，很久没说话。
然后他伸手，把主控台上的所有发射模块全部锁定。
“我们不做加法了。”他说，“从现在起，只看，只记，不动手。谁也不许触发任何主动信号。”
他转头看向王队长，“你们的任务变了。不再是要稳定地磁，而是弄清楚——它到底想往哪个方向走。”
王队长嘴唇动了动，最终点了点头。
其他人默默开始调整设备。有人拔掉了发射天线，有人切换成纯接收模式。工作站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剩下仪器滴答的提示音。
苏逸站在屏幕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部皮肤。那里有一点发热，像是体内鼎纹在轻微跳动。
他知道，地下的东西正在醒来。
而且这一次，它不再是被动回应。
它开始行动了。
苏逸盯着最新传回的震动图谱，突然发现一件事。
每一次波动的起点，都不再是随机位置。
而是精确指向密室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