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云开雾散青天朗,生计谋时道路新
钱够厚和钱够多吃完早饭就去了村里,他们还想换昨天的衣服,被汪细卫阻止了。
那衣服昨天弄得脏兮兮的,多少还是有些晦气,让扔了算了。
俩孩子出了门,汪细卫也带着潘高园出门,都是往乡上而去。
潘高园去了供销社,而汪细卫则是前往乡里,他得去找梅叔,问一下乡里情况。
出门太久,乡里的状况自己完全不清楚,回来就碰上舅舅钱左岸的事情,今天得来问问。
秋日的阳光透过蒙着灰尘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梅副乡长那间略显局促的办公室。
一张掉了漆的木质办公桌占据了主要位置,上面堆满了各种红头文件、会议记录和几本卷了边的《湘南农村》。
墙上贴着褪色的“为人民服务”标语,和一张略显模糊的蛟乡地图。
角落里,一个老式铁皮文件柜锈迹斑斑,旁边放着一个搪瓷脸盆架,上面放着一个脸盆。
梅副乡长,汪细月的公公,这个五十多岁、头发黝黑、面容略胖、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的男人,正坐在吱呀作响的藤椅上。
他手里捏着一支“大前门”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到汪细卫推门进来,他脸上立刻堆起一种介于长辈和领导之间的复杂笑容,既有亲家的熟稔,又有乡干部的矜持。
“细卫来啦?坐,快坐!”梅副乡长站起身,指着办公桌对面一把同样老旧的木椅。
同时拿起桌上的搪瓷茶缸,里面是泡得发黑的茶叶垢,“自己倒水,茶缸是干净的,就是茶叶糙了点。”
汪细卫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快步上前,双手接过梅副乡长递来的茶缸,然后放在了桌上。
“梅叔,您太客气了。我不渴,您忙您的。”
他顺势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梅副乡长脸上,开门见山。
“梅叔,我今天来,一是想看看您,二是……心里头不踏实,想问问魏书记那边的情况?”
“还有……关于够厚和够多两个孩子,乡里……有啥说法没?”
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透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梅副乡长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在阳光下扭曲升腾。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靠回椅背,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眯起眼,审视地看着汪细卫,似乎在掂量着话该怎么说。
“唉,”他先重重叹了口气,弹了弹烟灰,轻声说:
“细卫啊,你消息倒是灵通。魏书记这事儿,算是……虚惊一场,但也算因祸得福。”
他顿了顿,身体又前倾了一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后怕和庆幸。
“事情是这样的,魏书记来了以后,那真是雷厉风行啊!”
“抓钱左岸那房子坍塌的事,借着办事不力的原因,该拉拢的拉拢,该安抚的安抚……”
“眼看着就要把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捋顺了,正准备放开手脚,搞点大动作呢!结果……”
他摇摇头,脸上露出几分鄙夷,“就有人眼红,使绊子!”
“匿名信寄到县里,举报魏书记作风不正,男女关系不清不楚,还说他贪赃枉法,在临乡修桥修房子的事上收了好处!”
汪细卫的心猛地一沉,握着茶缸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他强作镇定,喉咙有些发干:“那……县里查了?”
“查了!查得可严了!”梅副乡长语气一转,带着点兴奋。
“县纪检委的同志亲自下来,住了一个多礼拜!”
“把账本翻了个底朝天,找了好些人谈话,连魏书记在县里住招待所的发票都查了!结果呢?”
他摊开手,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屁都没有!全是捏造!那些所谓的‘证据’,漏洞百出,一戳就破!”
“举报的人?查到现在也没个影儿,估计是咱们体制内的人做的,没留任何线索。”
他猛地吸了口烟,声音提高了几分:“所以啊,县里昨天下了结论,纯属诬告!”
“不仅还了魏书记清白,还表扬他能顶住压力、坚持工作!现在魏书记威望比以前还高!”
“乡里那些原来观望的、嘀咕的,现在都服服帖帖的!他现在正憋着一股劲儿,要好好搞搞蛟乡的经济呢!”
听到这里,汪细卫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咚”地一声落回肚子里。
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脸上露出由衷的庆幸和一丝后怕。
“那就好,那就好!魏书记是清官,是能人,蛟乡需要他!”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自己送的那些腊肉、鸡蛋、还有偷偷塞的红包,看来是没白送,至少没给自己和师傅李池卫惹上大麻烦。
想到师傅,他心头又是一紧,师傅和这些人可是老熟人,送的东西比自己多多了,还好没事!
梅副乡长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掐灭了烟头,话题转到汪细卫更关心的地方:“至于够厚和够多那两个孩子……”
他沉吟了一下,拿起桌上的一个笔记本,翻了翻。
“乡里也开会讨论了几次。孩子还小,一个要上初中,一个还在小学,正是需要人管教的时候。”
“乡里呢,人手紧,经费也紧张,咱们这也没个孤儿院,条件不够,也不现实。”
“所以啊,目前主流意见还是……找他们信得过的、有能力的近亲托管抚养。”
他抬眼看向汪细卫,目光意味深长:“乡里呢,会从民政救济款里,按月给点补贴,比如基本生活费,还有学杂费,能减免的尽量减免,主要是保障孩子基本生活和上学。”
“至于具体找谁托管……这得看孩子自己的意愿,也得看托管人的条件。”
“细卫啊,你是他们亲表哥,又是近在眼前,这事……你心里头,是不是也有点想法?”
梅副乡长把球巧妙地踢了回来,既点明了汪细卫的优势,也把选择权交给了他,同时试探着他的态度。
汪细卫心中一凛,明白梅副乡长这是在暗示他,也在给他机会。
他原本不在意这点钱,可是该村里和乡里承担的责任,他就不想做这个冤大头,至少他们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就算不出钱,只要承他的人情,以后他在乡里村里做事不要掣肘,他都可以接受,毕竟孩子不可能不管。
他立刻正色道:“梅叔,您说得对。孩子是我亲表弟表妹,我这当表哥的,哪能不管?只是……”
他面露难色,声音诚恳,“我家里情况您也知道,高园带着大狗子和小秋葵,地里的活儿就够她忙了。再添两张嘴,还有上学的事,确实……压力不小。”
“但只要乡里能帮衬点,我汪细卫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让孩子受委屈!这事,我得回去跟高园好好商量,也得问问孩子自己愿不愿意。”
他既表达了担当,也坦诚了困难,把姿态放得很低,符合一个农民面对乡干部时的谦卑态度。
梅副乡长点点头,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嗯,是该商量商量。孩子的事,得稳妥。”
“乡里补贴的事,我记下了,等方案定了,会通知你们。”
他话锋一转,又聊起了更宏观的话题:“细卫啊,你在咱们乡里是个有见识的年轻人。”
“魏书记这次回来,铁了心要搞活蛟乡的经济。”
“你看咱们蛟乡,除了山上的林子和石头、河里的沙子,剩下的就是些碾米坊、小铁匠铺、编竹筐的,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魏书记说了,这次思路要宽,要鼓励老百姓自己干,搞活民营经济!”
他站起身,走到那张模糊的蛟乡地图前,手指在上面点了点:“比如,能不能搞点农副产品加工?”
“像咱们这的辣椒、红薯,能不能搞个小型加工厂,做辣酱、红薯粉?”
“或者,利用靠近长江的优势,搞点运输?”
“再或者,组织点人手,搞点特色种养殖?”
“这些路子,现在都还只是想法,具体怎么搞,政策怎么支持,还得看魏书记他们拿出的详细计划。”
“但大方向是定了,就是要让老百姓的钱袋子鼓起来!”
汪细卫认真地听着,眼神里的闪烁显示他在急速运转大脑思考。
他虽然只是个农民,但经历了修炼的奇遇和有大额存款后,眼界和心胸都比以前开阔了许多。
梅副乡长的话,让他看到了一丝不同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可能性,也让他意识到,魏书记的“大展拳脚”,或许能给像他这样一群在底层挣扎的人,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机会。
“梅叔,您说得对!光靠种地,确实不容易富。要是乡里真能出台好政策,支持大家搞点副业、办点小厂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汪细卫由衷地说,语气里带着期待,“到时候,只要我能搭上手,肯定积极响应!”
梅副乡长满意地笑了,又递给汪细卫一支烟。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就得有这股子劲头!魏书记的计划,估计很快就会公布了。你多留意着点乡里的通知。”
他拍了拍汪细卫的肩膀,带着长辈的鼓励和领导的期许。
汪细卫接过烟,没点,小心地别在耳朵上。
心里有些好笑,这才当上多久的官啊,官味已经十足了!
难道是因为在办公室的原因?
他站起身,再次诚恳地道谢:“梅叔,今天真是麻烦您了,跟我说了这么多,我心里踏实多了。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行,有空常来家里坐坐,细月总是念叨你呢。替我向高园和孩子们问好。”梅副乡长也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走出乡政府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汪细卫回头望了一眼那栋略显陈旧的青砖瓦房,心中那块关于魏书记的巨石彻底落了地。
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当官的那套他还是很陌生,魏书记没事,那他就在蛟乡有张底牌。
关于钱够厚兄妹的安置早有安排,让兄妹两去闹只不过是自己想要逼迫一下村乡里而已,他都没太担心。
而梅副乡长口中那“搞活民营经济”的蓝图,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柴火气息的空气,脚步轻快了许多,朝着供销社的方向走去。
大家昨天吃了月饼粑粑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