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归途血途
“断脊”小队成功的欢呼尚未落下，便被眼前恐怖的景象硬生生掐断。
如同打开了冥府的大门，无数“黑曜石之影”从盆地四周的阴影、残骸、甚至地面本身蠕动着“析出”。它们无声无息，数量之多，远超之前任何一次遭遇，瞬间形成了合围之势，冰冷的死寂气息连成一片，仿佛要将这片空间都彻底冻结。更令人心悸的是，远处那座黑液祭坛依旧在喷涌着粘稠的黑液，四名黑袍守卫高举双手，显然还有更多的“影子”正在被源源不断地“塑造”出来！
“结圆阵！向西北角突围！”岩的怒吼瞬间压下所有杂音。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立刻判断出，唯一生机在于西北方向，那里是来时路径，地势相对复杂，残骸众多，或许能稍阻追兵。
三十名队员瞬间背靠背收缩，将受伤者和负责远程的队员护在中心，锋利的破甲锥和短矛一致对外，组成一个浑身是刺的移动堡垒，向着西北方向艰难突进。
然而，“黑曜石之影”的战术与寻常敌人截然不同。它们完全不惧死亡，进攻精准而高效，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上，用身体硬撼联盟战士的兵锋，只为在严密的阵型上撕开哪怕一丝缝隙。更可怕的是，它们手中那带着幽暗薄膜的武器，每一次与联盟战士的兵器碰撞，都会传来一股冰冷的、试图侵蚀心神的诡异力量。队员们全靠怀中“净心符”传来的微弱清凉感和自身顽强的意志力死死抵抗。
“噗嗤！”一名队员的肩甲被诡异的矛尖刺穿，他怒吼着将敌人捅穿，但伤口处立刻传来麻木与冰冷感，眼神出现瞬间的恍惚。
“坚持住！”身旁的战友一把将他拽回阵型中心，另一人立刻补上缺口。
鹞和他手下的侦察兵在阵型外围游走，如同最敏锐的毒蛇，专门狙杀那些试图从侧翼突入或者使用投掷武器的“影子”。他们的短弓和飞石精准无比，每一击都直奔“影子”那缩成针尖的瞳孔或关节要害，虽不能立刻致命，却能有效迟滞其行动。
但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圆阵每向前移动一步，都伴随着激烈的兵刃碰撞声、压抑的怒吼与濒死的惨嚎。不断有队员被拖出阵型，在被彻底“转化”前，往往选择引爆身上剩余的特制武器，与敌人同归于尽，用最惨烈的方式维护着身为人最后的尊严。
“不能停下！冲出去！”岩浑身浴血，大部分是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如同破阵的巨锤，每一次挥击都势大力沉，将挡路的“影子”连人带武器砸飞，硬生生在黑色的潮水中开辟着道路。
就在突围小队陷入苦战、岌岌可危之时，北岸，燧烨石屋内。
一直闭目通过骨杖感应着南方战局的陶，猛地睁开双眼，急声道：“他们被围了！是那些‘影子’，数量太多！‘种子’周围的能量暂时平稳，但黑液祭坛正在大量制造新的敌人！”
燧烨眼中寒光一闪。他走到石屋中央，目光再次落在那盏旧油灯上。他知道，远程引动气运进行直接干预消耗巨大，且未必能精准打击，但此刻，他必须做点什么，为那些赴死的勇士，打开一条生路！
他没有再分割自身气运，而是将手虚按在油灯之上，一股无形的意念跨越山河，并非攻击，而是“共鸣”——与远方那枚深陷重围、却依旧在黑暗中顽强燃烧的“净化之种”共鸣！
“燃烧吧，文明之火！”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远在南岸黑暗深渊中的“净化之种”，仿佛接收到了来自源头的呼唤与加持，其核心那纯净的白光，猛然间不再是温和的抵抗，而是爆发出一次短暂的、却无比炽烈的闪耀！
“嗡——！”
一道纯净的、带着净化一切意味的光环，以“净化之种”为中心，如同水波般骤然扩散开来，虽然范围依旧不大，却瞬间将靠近它的数十名“黑曜石之影”笼罩其中！
“嗤嗤嗤——！”
那些被光环扫过的“影子”，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身体表面冒出浓密的黑烟，动作瞬间僵直，眼中那针尖般的死寂黑点剧烈颤抖，仿佛内部的某种平衡被强行打破！它们发出了开战以来第一次、充满痛苦与混乱的嘶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乱了“影子”大军原本严密无比的合围阵型！尤其是靠近盆地中心方向的“影子”，出现了明显的混乱与迟滞！
“机会！冲！”岩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战场嗅觉让他立刻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他怒吼着，带领着残余的队员，向着因为内部混乱而出现薄弱环节的西北方向，发动了决死的冲锋！
“破障矛！清路！”岩咆哮着。
仅存的几杆“破障矛”被奋力投出，在密集的敌群中炸开，混乱的能量冲击再次放倒了十余名“影子”。
缺口被强行撕开！
“走！走！走！”队员们相互搀扶着，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短暂的缺口中汹涌而出，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来时那片复杂危险的先民残骸区。
身后，是无数“影子”重新稳定后发出的、充满暴戾与不甘的无声咆哮，以及更多从黑液祭坛方向涌来的、新的追杀者。
归途，已成血途。来时三十名精锐，此刻能跟随岩冲出来的，已不足十五人，且人人带伤，体力与精神都已濒临极限。但他们不敢停歇，凭借着鹞对路径的熟悉和队员们以生命为代价的断后，在迷宫般的残骸与嶙峋怪石中，与追兵进行着残酷的捉迷藏。
每一声身后的惨叫，都意味着又一名队员为了掩护大家而永远留在了这片黑暗之地。
当黎明的微光再次刺破南岸晦暗的天空时，仅存的七八个身影，终于踉跄着冲到了黑水河边，扑入了接应小队准备好的皮舟之中。
岩最后一个登船，他回望南岸，那片黑暗依旧翻腾，但那点微弱的白光，依旧顽强地存在着。他清点着身边伤痕累累、眼神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幸存者，紧紧攥住了拳头。
牺牲巨大，但他们活着回来了。并且，他们用行动证明了，那片看似不可战胜的黑暗，并非无懈可击。
文明的韧性，在于即使遍体鳞伤，也绝不放弃寻找生机。归途的血，不会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