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磐石城以西,七十里外,“枯萎走廊”。
这里曾是旧时代繁华的交通枢纽,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破碎的水泥块,以及在各种辐射和变异能量滋养下生长出的、颜色诡异形态怪诞的植被。风声穿过废墟的孔洞,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尖啸。
一支由十人组成的磐石城侦察小队,正借助断壁残垣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前推进。队长是经验丰富的老兵“铁爪”,副手则是之前带回“墟”情报的年轻侦察兵雷子。队员们神情紧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手中的烬铁武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队长,这边有痕迹。”雷子蹲下身,指着地面上一处不寻常的印记。那并非畸变体的爪痕或人类的脚印,而是一种规则的、带有某种散热格栅图案的压痕,旁边还散落着几片极其细微的、非自然形成的金属碎屑。
铁爪走过来,捡起一片碎屑,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死死拧紧:“没有火药味,也没有生物黏液……是新的玩意儿。都打起精神来,‘客人’可能就在附近。”
小队成员们立刻散开,形成警戒队形,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
突然,走在最侧翼的一名队员猛地举起拳头,做出了“停止前进,有情况”的手语。所有人瞬间伏低身体,呼吸都放轻了。
前方百米处,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空地上,赫然出现了五道身影。
他们统一穿着某种哑光黑色的、包裹全身的紧身作战服,看不出材质,但线条流畅,似乎兼具防护与机动性。他们头上戴着全覆盖式的头盔,镜片是深色的,反射着诡异的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手中持有的武器——不再是冷兵器或简陋的火器,而是一种结构复杂、闪烁着微弱蓝色能量流光的……枪械。
正是雷子之前报告中提到的能量武器!
这五个人行动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声响,彼此配合默契,如同精密的机器,正在对一片区域进行扫描和取样。
“是‘墟’的人!”雷子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紧张,“队长,怎么办?”
铁爪眼神冰冷,迅速评估着形势。对方只有五人,己方十人,数量占优。但对方装备诡异,目的不明。城主严令,尽量避免正面冲突,以侦察为主。
他打了个手势:隐蔽观察,记录情报,伺机撤退。
然而,就在小队准备悄然后撤时,异变陡生!
那五名“墟”的士兵中,为首一人似乎接收到了什么指令,头盔猛地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深色镜片上闪过一串快速流动的数据流。
“发现未登记生命信号。执行捕获程序。”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头盔下传出,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废墟中。
话音刚落,另外四名“墟”士兵几乎同时抬起了手中的能量武器,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犹豫。
“不好!被发现了!散开!”铁爪怒吼一声,多年的战斗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响起,数道婴儿手臂粗细的湛蓝色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撕裂空气,射向侦察小队藏身的掩体!
“轰!咔啦!”
坚硬的混凝土断墙在被能量光束击中的瞬间,竟如同被高温熔蚀般炸开一个焦黑的大洞,边缘还有蓝色的电弧跳跃!碎石四溅,威力远超寻常火药武器!
一名磐石城士兵躲闪稍慢,被一道能量光束擦过手臂。他穿着的皮甲瞬间汽化出一个大洞,下面的皮肉变得焦黑碳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条手臂就无力地垂落下来!
“老六!”旁边的队员目眦欲裂。
“别硬拼!他们的武器太厉害!交替掩护,向西边废车场撤退!”铁爪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嘶声下令。城主说过,面对未知敌人,保全自身、带回情报是第一要务!
侦察小队成员都是精锐,虽惊不乱,立刻依托复杂的地形,一边用弩箭和投掷短矛进行骚扰反击,一边快速向后撤退。弩箭射在对方的黑色作战服上,大多被弹开,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偶尔有几支力道极强的弩箭勉强穿透,却似乎也无法造成致命伤。
“目标试图逃离。启用限制性武器。”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一名“墟”士兵切换了武器模式,射出的不再是毁灭性的光束,而是一种张开后如同蛛网般的蓝色电芒网,速度极快,向着跑在最后面的两名磐石城士兵罩去!
“小心!”雷子眼疾手快,猛地将身边一名战友推开,自己却被电芒网的边缘扫中。
“呃啊——!”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雷子惨叫一声,浑身剧烈抽搐着倒地,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意识尚且清醒。
“雷子!”铁爪眼睛都红了,想要返身救援。
“队长!别过来!”雷子忍着全身麻痹的痛苦,嘶吼道,“快走!把消息带回去!告诉城主!他们的目标是活捉我们!为了……样本!”他喊出了最关键的情报。
铁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着越来越近的“墟”士兵,和那张即将再次发射的电芒网,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牺牲已经造成,不能让更多的人陷在这里。
“撤!全速撤退!”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了最终命令,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雷子,猛地转身,带着剩余队员,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快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废墟深处。
那几名“墟”士兵没有追击,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捕获样本”。他们走到动弹不得的雷子身边,冰冷的镜片注视着他。
“样本编号07,生命体征稳定,捕获成功。”电子音毫无波澜地汇报着,然后取出一个金属注射器,精准地扎进雷子的脖颈。
雷子的眼神迅速涣散,陷入了昏迷。
……
磐石城,城主府议事厅。
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几乎要凝结成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气。
铁爪和幸存的小队成员站在厅中,人人带伤,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悲愤和未能救回战友的屈辱。铁爪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渗着血迹,他将战斗的经过,包括对方武器的威力、防护服的强度、冰冷的语调、以及最后雷子嘶喊出的“样本”一词,原原本本,毫无遗漏地汇报完毕。
林猛听完,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立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双眼赤红:“王八蛋!抓我们的人当样本?!老子要撕了他们!”
高老捻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脸色难看至极:“能量武器,高级防护,活体捕捉……这个‘墟’,所图非小啊。他们不是在简单地扩张地盘,他们是在……进行研究,系统性的研究!而我们,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研究对象之一!”
苏婉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发紧:“雷子他……还能救回来吗?”
封碣端坐在主位上,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酝酿、旋转。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厅内只剩下林猛粗重的喘息声和高老沉重的叹息。
许久,封碣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铁爪和他身后伤痕累累的士兵。
“你们做得很好。”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情报。所有伤亡者,厚恤。伤员,全力救治。”
他站起身,走到厅堂中央,看着墙壁上那张巨大的兽皮地图,目光落在“枯萎走廊”的位置。
“他们来了。”他淡淡地说出这四个字,却让整个议事厅的温度骤降。
“林猛。”
“属下在!”林猛踏前一步,声音如同闷雷。
“巡逻范围收缩至城外三十里。所有外围哨塔,加装预警铃和烬石爆雷。城墙防御,进入最高警戒状态。从今日起,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封碣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我们要让他们知道,磐石城,不是他们的试验场。”
“是!”林猛轰然应诺。
“高老。”
“老臣在。”
“加快一切战备进度。尤其是针对能量武器的防御工事和研究。”封碣的目光锐利如刀,“我要知道,那种蓝色光束,除了硬抗,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偏转、吸收,或者……让它失效。”
“老臣……尽力而为!”高老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也明白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
封碣最后看向苏婉:“苏婉,准备好接收更多的伤员。并且,研究一下,被那种能量武器所伤,以及被他们捕获后,可能会面临什么……我们需要预案。”
苏婉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是,城主!”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冷酷,高效。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股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初现的危机,已经不再是地图上的标记和纸面的报告。它化作了真实的伤亡,化作了战友被俘的屈辱,化作了那威力惊人的蓝色光束和冰冷的“样本”二字。
封碣转过身,望向窗外灰暗的天空。远方,似乎有雷声隐隐滚动。
风暴,已然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