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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我的记忆爱着她

我发明了记忆移植技术,却遭妻子窃取献给富豪。 她成了科技女王,我沦为行业笑柄,在贫民窟苟延残喘。 十年后,所有移植记忆者开始出现排异反应,痛苦不堪。 她带着保镖闯进我的破屋:“救救我们,你要什么都可以。” 我看着她颈上熟悉的项链笑了笑:“我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当她颤抖着问如何取出记忆时,我轻声道: “很简单,接收者死亡,记忆自动回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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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我铁皮屋顶的破洞,嘀嗒,嘀嗒,像某种锈蚀心脏的节拍。屋子里弥漫着霉味、廉价速食面的油脂味,还有一丝永远挥之不去的金属锈蚀和绝望的气息。这就是“家”,东区贫民窟一个勉强立着的盒子,和我这个人一样,被时代嚼碎了又随意吐了出来。

窗台上摆着一排空掉的营养剂管子,我数过,十七支。是我三天的口粮,如果那黏糊糊的玩意儿也能被称为口粮的话。墙角的终端机是老型号,屏幕碎了一角,勉强能接收外界信号。此刻,它正大声渲染着一条新闻:“……‘恒忆科技’股价今日再次暴跌,据悉,继上周多名记忆移植使用者出现严重神经性排异反应后,本月新增病例已突破三位数……专家称,此次危机或成为本世纪最严重的科技伦理灾难……”

声音嘈杂,夹杂着主播刻意压制的惊慌。我伸手,关掉了它。

屋里瞬间只剩下雨声,还有我自己的呼吸。

恒忆科技。苏琳。

那个名字像一枚烧红的针,轻轻一烫,十年时光糊掉的伤疤下,依然血肉模糊。我曾经以为剧烈的恨意会被时间磨钝,但它没有,它只是沉了下去,沉在每一天的贫瘠和挣扎底下,变成了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像冰川下的岩石。

我发明的技术。我的妻子。她拿着它,献给了那个男人,李哲。然后,她成了科技新贵,光芒万丈的“科技女王”,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我耗尽心血才换来的荣光。而我,盗窃公司机密、学术不端的指控像跗骨之蛆,把我彻底拖进泥潭,成了行业里经久不衰的笑话,最终坠落到这里,和老鼠、锈迹、遗忘为伍。

十年。

桌上的电子日历闪烁着日期。距离第一批记忆移植手术推广,正好十年。

排异反应……终于开始了吗?我扯了扯嘴角,尝到自己喉咙里一点铁锈似的味道。意料之中。那技术本就不完美,强行移植,如同嫁接不同物种的器官,一时的繁花似锦,终究要枯萎腐烂。只是我没想到,要十年。这十年,他们靠着我的脑子,享受得够本了。

雨声里,传来不一样的响动。沉重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破了贫民窟固有的嘈杂。那不是悬浮公交的嗡鸣,也不是运货卡车的颠簸声,是某种更低沉、更富有攻击性的野兽咆哮。

几辆车,黑色的,流线型,像沉默的巨鲨,碾过巷子里污浊的积水,精准地停在了我这间破屋门外。车门划开,跳下来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体格彪悍,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冰冷,迅速隔开了周围零星几个好奇又畏惧的视线。保镖。

最后下来的,是她。

苏琳。

她撑着一把透明的伞,雨丝在伞面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滚落。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套装,在这个灰暗、肮脏的环境里扎眼得近乎荒谬。十年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没留下多少痕迹,只是那份我曾经熟悉的温婉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被权势和金钱淬炼出的冷硬和矜贵。她微微蹙着眉,打量着周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仿佛多吸一口这里的空气都是亵渎。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这扇吱呀作响、油漆剥落的破门上。

保镖上前,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潮湿不平的地面上,声音清脆,步步惊心。狭小、逼仄、充满异味的空间让她顿了一下,她的视线扫过屋里的陈设,那张歪斜的桌子,那张铺着薄褥的破床,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坐在屋角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没动,只是看着她。看着她一丝不乱的发型,看着她颈间那条项链——碎钻拼成一个小小的神经元形态,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微弱的光。

那是我用第一笔项目奖金买的,庆祝理论模型成功。地摊货,不值钱,但我当时像个傻子一样高兴,给她戴上时说:“看,像不像我们第一个孩子的大脑回路?”

她当时笑了,眼睛弯弯的。

现在,这项链衬着她昂贵的衣料,像个尖锐的讽刺。

她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被一种强势的、不容拒绝的焦虑压下。她开了口,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秦峰。”

我没应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驱散这屋里的霉味,也像是给自己鼓劲:“我知道你恨我。但这次……我们需要你帮忙。”

我还是沉默着,目光越过她,看向门外那些黑色的车和沉默的保镖。排场真大。看来,情况比新闻里说的还要糟糕。

她的耐心在我死水般的沉默里迅速消耗,那层勉强维持的冷静出现了裂痕:“你听到新闻了吗?排异反应!所有接受移植的人,都开始出现问题了!头痛,幻觉,记忆紊乱,甚至……崩溃!你必须救救我们!”

“我们?”我终于出了声,声音嘶哑,像很久没上油的门轴,“你和李哲?还是所有用了那‘完美’技术的上流人士?”

她的脸颊肌肉绷紧了一下:“所有人!秦峰,这是大规模的技术灾难!只有你知道核心数据,只有你可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哦。”我缓缓点头,挪动了一下身子,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所以,‘盗窃机密’、‘学术不端’的罪犯,现在又变得有用了?”

她的脸瞬间白了,手指攥紧了伞柄,指节发白:“过去的事……我们可以补偿你!你想要什么?钱?名誉?只要你开口,我们都可以谈!李哲说了,条件随你开!”

补偿?十年贫民窟的生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 pensation?那些被夺走的研究,被践踏的梦想,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名字?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她颈间那条项链上。它贴着她的皮肤,也许还带着一点她的体温。

我笑了笑,很轻,几乎听不见声音。

“我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她明显怔住了,下意识地顺着我的目光,手指碰触了一下那条项链。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甚至是一丝荒谬,可能以为我指的是这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这项链?你要这个?”她几乎要失笑,带着点不耐烦,动手就想解下来,“给你就是了!”

“不是它。”我打断她,声音不高,却让她解项链的动作僵在半空。

她真正地困惑了,眉头紧锁:“那你想要什么?公司的股份?专利所有权?这些都可以……”

“记忆。”我吐出两个字,看着她的眼睛,“我存储在你们那里,被你们拆解、贩卖、植入别人脑袋里的,所有、原本属于我的记忆。全部,一丝不剩地,还给我。”

屋子里死寂一片。只有门外的雨声,和屋里她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她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却无法理解,瞳孔微微收缩:“记……记忆?怎么还?那些记忆已经移植给了接收者,它们……”

“那是我的。”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我的思维,我的经历,我的情感。你们偷走了它。现在,我要拿回来。”

她沉默了,脸色白了又青。显然,这个要求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甚至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钱、权、物,这些都可以交易,但记忆?如何拿回?

几分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又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颤抖着问:“……怎么取出来?”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我曾经倾尽所有去爱、去信任的女人。看着她眼中的恐慌和绝望,那比外面冰冷的雨更让我感到一丝奇异的暖意。

我向前倾了倾身体,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着的、从伞上带来的细微雨珠。

然后用一种近乎耳语般轻柔,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告诉她:

“很简单。”

“接收者死亡。”

“记忆自动回归原主。”

……

时间好像被冻住了。雨声,霉味,破屋里令人窒息的贫穷,全都退远,凝固成模糊的背景。只有我那句轻飘飘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悬在空气里,刃尖对着她剧烈收缩的瞳孔。

苏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她那身昂贵的白色套装还要白。那不是惊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认知被彻底粉碎的骇然。她看着我,眼珠一动不动,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坐在这张破椅子上的男人,看清这十年贫民窟生活在我眼里沉淀下来的东西——那不是麻木,是冷透了的灰烬,下面埋着能焚毁一切的暗火。

“……你疯了。”她的声音劈开了,尖细,扭曲,不像她平时那种冷静矜持的调子,“秦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人命!成千上万条人命!”

我慢慢靠回椅背,木头又发出呻吟。她的失态让我胃里某种沉淀了十年的沉渣,微微晃动了一下。痛快吗?好像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疲惫。

“我的记忆,”我开口,声音平直,像在念一份实验报告,“不是商品。它每一段,都连着我的神经元,我的海马体,我的前额叶皮层。它有我的生物电印记,像指纹一样独一无二。强行剥离,移植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大脑里,就像把别人的肝脏塞进你的身体。一时的免疫抑制剂能让它看起来被接纳,但迟早,排异反应会来。宿主的大脑会识别出这些‘外来物’,攻击它们,试图清除它们。这个过程,会摧毁宿主原有的神经通路,引发混乱、痛苦、癫狂,最终……脑死亡。”

我顿了顿,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

“你说那是人命。他们购买、植入我的记忆时,想过那是我的‘人命’吗?想过它们被硬生生挖走时,我是什么感觉吗?”我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们偷走的,不止是数据。是我的一部分。现在,它想回家了。而唯一能让它剥离宿主、无损回归的方式,就是宿主大脑彻底停止活动,生物电印记消失。就像……断电后,磁力吸附的东西自然会掉落。”

“这是谋杀!”她嘶声叫起来,手指紧紧攥着那把昂贵的伞,伞尖滴落的水珠在她脚边积起一小滩污渍,“你要我……要我们去杀了所有接受移植的人?!这不可能!这简直是恶魔!”

“我什么都没要你们做。”我纠正她,目光落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那条神经元项链跟着轻轻晃动,“我只是告诉你拿回我东西的方法。至于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你们可以选择不还。”

我扯出一个笑,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温度:“那就让排异反应继续。看着那些社会的精英、你们的客户,一个个发疯,痛苦,变成废人,最后死去。而你们,‘恒忆科技’,会和他们一起陪葬。窃贼和销赃者,同罪。”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身后的一个保镖下意识想上前,被她抬手死死拦住。她盯着我,眼神里翻滚着恐惧、愤怒、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彻底绝望后的疯狂。

“你没有证据……当年的事,没有证据!”她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你说我们偷了你的技术?谁信?一个被学界永久除名、烂在贫民窟的失败者?”

“我不需要证据。”我说,“我只需要等待。等着看你们高楼起,等着看你们楼塌了。现在,楼要塌了,不是吗?”我偏过头,看向窗外如织的雨幕,“而我知道地基为什么烂了。我知道怎么修。但修复的代价,”我把目光转回来,钉在她脸上,“就是把我被偷走的水泥,一块不少地,拆回来。”

长久的沉默。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

她似乎在权衡,在挣扎,在计算那无法计算的代价。杀一个人?杀成千上万人?还是眼睁睁看着帝国崩塌,自己也可能被反噬?

最终,那优雅的、被精心保养的面具彻底碎裂了。剩下的只是一个被逼到悬崖边、瑟瑟发抖的女人。她眼里甚至闪过一瞬间的哀求,像十年前某个夜晚,她求我原谅她犯下的某个小错误时一样。

但我知道,不一样了。什么都回不去了。

“……没有……别的办法?”这句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我摇了摇头。动作很慢,但毫无转圜余地。

“要么还我记忆,要么,和他们一起烂掉。”我轻声说,“苏琳,这是选择题。而选项,十年前你们就替我选好了。”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高跟鞋踩在那滩污水里,溅起小小的泥点,玷污了洁白的裤脚。她浑然未觉。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这张脸,这间破屋子,这一刻的绝望,都刻进她自己的记忆里——如果那记忆还真正属于她自己的话。

然后,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门外。保镖们立刻围了上来,伞撑起,挡住雨,也挡住了我的视线。

引擎轰鸣声再次响起,比来时更加急促、暴躁。黑色的车队碾过泥水,飞快地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帘深处。

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只留下门口被碾得更烂的泥泞,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高级香水味,和她最后那个崩溃的眼神。

我坐在原地,没动。

很久之后,我才缓缓起身,走到门口,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雨小了些,但天色更暗了。

低下头的瞬间,我瞥见门边泥地里,有个小小的反光点。

是那条神经元项链。大概是她刚才失控挣脱时,掉落的。

我弯腰,把它捡了起来。冰冷的金属和碎钻,沾着泥水,躺在我布满污迹和粗茧的手心里。

我看了它几秒,然后手指合拢,紧紧攥住。

碎钻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嵌入掌心,那一点尖锐的痛感,反而让混沌的思绪清晰起来。项链上的泥水,从指缝间黏腻地渗出。

他们不会甘心。

苏琳不会,李哲更不会。他们踩着我的尸骨爬上去,拥有了太多东西,金钱、权势、被捧上神坛的虚荣。这些东西就像毒素,早已渗进他们的骨髓里,戒不掉了。要他们承认偷窃,放弃一切,甚至背上“谋杀”的代价来偿还?

不可能。

更大的可能是,把我这个“源头”解决掉。问题解决了,秘密就永远埋在了东区的垃圾堆里。

我关上门,插上那根并不结实的门闩。破屋重新被沉闷和霉味填满,但空气里却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窗外的雨声不再是催眠曲,每一下滴答,都像倒计时。

我走到屋子最深处,挪开那个散发着馊味的营养剂箱子,露出后面墙壁上一块松动的砖。手指探进去,挖出一个小小的、用防水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

外面,引擎声去而复返。不止一辆。刹车声更刺耳,车门开关的动静更大,脚步声沉重而杂乱,至少来了七八个人。没有犹豫,直接逼近我的门。

“秦峰!开门!”陌生的男声,粗鲁凶狠。

来了。比我想的还快。连表面的谈判都省了,直接就是灭口。

我撕开防水布,露出里面一把老式的脉冲手枪。能量指示灯微弱地亮着绿色。还好,有点电。这玩意儿年头太久,威力不大,动静却不小。

砰!砰!砰!

门被猛力撞击,发出痛苦的呻吟,门闩剧烈晃动,灰尘簌簌落下。

我退到房间的阴影角落里,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发痛,但握枪的手却异常稳定。十年了,我等着这一刻,等了十年。等他们来把我最后一点价值也碾碎。

“撞开!”外面的人低吼。

一声更猛烈的撞击!劣质的门闩终于断裂,门板向内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人影涌入。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手里端着紧凑型的能量步枪,枪口下的战术手电光柱瞬间扫过狭小的空间,灰尘在光柱中疯狂舞动。

没有废话,没有警告。灯光扫到我所在的角落瞬间,枪口已然喷出火焰!

咻!咻!

高能粒子束擦着我的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两个焦黑的坑洞,散发出刺鼻的臭氧和石灰味。

我扣动扳机。

砰——!

老式脉冲枪发出沉闷巨大的爆鸣,后坐力狠狠撞在我的肩膀上。一道扭曲的、不稳定的能量束呼啸而出,没能击中目标,却打中了门口歪斜的桌子。

轰!木屑碎片四溅!

冲进来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碎片逼得下意识后退半步,寻找掩体。他们没料到我有武器,更没料到是这种古董货。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角落里扑出,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扑向床边那堆杂物后面!更多的能量束追着我的身影,打在杂物上,点燃了破烂的布料,冒出黑烟。

呛人的烟味弥漫开来。

“别让他跑了!”

“小心!那老家伙有家伙!”

杂乱的喊声。他们训练有素,短暂慌乱后,立刻展开战术队形,一人掩护,一人前进。

我缩在燃烧的杂物后,脉冲枪再次充能完毕,指示灯变成危险的红色。这破枪开不了几枪。

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屋内的黑衣人们动作一滞,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

“条子?怎么来了?”

“不是我们的人!”

机会!

我猛地探身,对着门口方向盲目地再次扣动扳机!

砰——!

又一枪。打空了。但成功让他们缩回了头。

警笛声已经在门外戛然而止。尖锐的刹车声,更多车门打开,脚步声,扩音器的声音响起:“里面的人!放下武器!我们是城市安保局!”

屋里的黑衣人骂了一句脏话。

“撤!”领头的果断下令。

他们毫不恋战,一边保持警戒,一边迅速退向门口。其中一人抬手对着我的方向又扫射了几枪,压制得我无法抬头。

脚步声快速远去,引擎咆哮,迅速离开。

我趴在灼热的地面上,脸颊贴着冰冷肮脏的水泥地,剧烈地喘息着。燃烧的杂物冒出滚滚浓烟,呛得我直流眼泪。脉冲枪滚落在手边,枪管发烫。

门外,警灯的光芒透过门框和窗户,红蓝交错地闪烁不停。

一个穿着标准城市安保制服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举着枪,探身进来。他看了一眼屋内的狼藉和烟雾,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我身上。

“秦峰?”他问,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确认。

我咳着,慢慢坐起来,点了点头。

他收起枪,对身后打了个手势。“安全。叫消防处理小组过来,有小型火情。”他走进来,避开地上的狼藉,向我伸出手。

我没接他的手,自己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烬。

“你们来得……很准时。”我哑声说,声音被烟呛得厉害。

安保官看了看我,眼神复杂:“我们收到了匿名预警信号,坐标精确到你这间屋子,说这里有预谋的武装袭击。”他顿了顿,补充道,“信号源加了密,追踪不到。”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了那滚落在地、依旧发烫的脉冲手枪。

安保官看着我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说:“你需要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关于袭击者,你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苏琳。李哲。恒忆科技。

但我只是摇了摇头。

“没看清。”我说,把脉冲枪递给他,“他们蒙着脸。”

安保官接过那把老旧的武器,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墙上那两个新鲜的焦黑弹孔,以及屋里这片狼藉。

“你先处理一下,然后跟我们走。”他没再追问,转身去指挥外面的人。

我站在原地,看着门口闪烁的警灯。匿名预警……会是谁?不是帮我,只是不想让我现在死。我的死活,必须更有“价值”。

消防处理小组很快进来,用小型喷雾器熄灭了杂物上的明火,屋里充满了一种难闻的化学药剂和焦糊混合的味道。

我跟着那名安保官走出破屋,坐上警车。邻居们远远地围着,指指点点,脸上带着麻木的好奇和恐惧。

车窗外,贫民窟的景象飞速后退。肮脏,拥挤,破败。而城市的另一端,那座恒忆科技大厦,此刻想必依旧光鲜亮丽。

苏琳和李哲,现在会在哪里?在他们的豪华办公室里,气急败坏地砸东西?还是在紧急商讨下一步对策?灭口失败,警方介入,事情正朝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滑去。

我靠在警车冰冷的座椅上,闭上眼睛。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条项链硌痛的触感。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规则由我来定。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把塑料桌板和冰冷金属椅照得反光。空气里飘着一股消毒水和旧空调滤芯混合的味道。对面的安保官记录下我最后一句“真的没看清,当时太乱了”,然后合上了电子记录板。

“好了,秦先生。”他公事公办地点点头,“现场取证和你的口供基本吻合。登记一下你的信息终端码,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

信息终端?我哪还有那东西。十年前就被冻结注销了。

“丢了。”我说。

安保官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在记录板上操作了几下:“那就按无终端人员流程处理。你可以走了。”

另一个年轻的安保员领我出去。穿过走廊时,隔壁审讯室的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骚包荧光色外套、头发染成绿色的年轻男人,正吊儿郎当地晃着椅子,对着做记录的安保官嚷嚷:“阿sir,我都说多少遍了,我就是个送快递的!恰巧路过!谁知道你们这儿这么大动静啊……”

声音有点耳熟。

我下意识朝里面瞥了一眼。那头绿毛很扎眼。他恰好也看过来,视线对上,他晃椅子的动作停了一瞬,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点什么,随即又变成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甚至还冲我挤了下眼睛。

我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送我出来的年轻安保员低声嘟囔了一句:“……又是这小子,‘信使’维克多,局里常客了,滑溜得很……”

维克多?“信使”?

我没说话,跟着他走出安保局大门。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雨停了,但湿冷的风直接往骨头缝里钻。局里的车把我扔回东区边缘,剩下的路,得自己走。

贫民窟的夜晚比白天更喧嚣,也更危险。各种非法改造的荧光招牌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巷子里阴影蠕动,传来不明所以的嘶吼和短促的打斗声。我拉紧破外套的领子,低着头,尽量走在相对明亮的主道上。

走到离家还有两条巷子口时,旁边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唿哨。

我脚步没停,手揣进兜里,握住了半截锈蚀的金属水管——我出门常备的“礼棍”。

“嘿!老家伙!这边!”一个声音从轮胎后面传来。

是那个绿毛,维克多。他从阴影里探出半个身子,警惕地左右看看,然后快速对我招招手。

我停下,看着他,没动。

他有点着急,又招招手,压低声音:“关于刚才那帮踢你家门的黑狗子!不想听听?”

我沉吟了两秒,走了过去。

轮胎后面空间狭小,弥漫着一股机油和廉价喷雾油漆的味道。维克多缩在那里,像一只警惕的麻雀。

“长话短说,老家伙。”他语速很快,“那帮人,是‘清洁工’,市面上认钱不认人的那种,手脚干净,要价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手势,“雇他们的人,没露面,用的是加密账户,但汇款方的通道,绕了几个弯,最终指向一个海外空壳公司,那公司明面上的持有者,跟你那位光鲜亮丽的前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他说话像爆豆子,眼神却一直机警地扫视着巷子两端。

“为什么告诉我?”我问。

维克多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荧光饮料染色的牙:“我讨厌不守规矩的人。‘清洁工’干活,通常很利落,不该惊动条子。今天他们搞砸了,还差点把我也卷进去。我不高兴。”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有人付了点小钱,让我‘适当’给你提供点信息。顺便,”他从那件荧光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一个扁平的、用锡纸包着的东西,塞给我,“喏,这个。预付的报酬之一。”

我接过。锡纸包着的东西还带着点温度,是一块合成肉馅饼。廉价的油脂香味钻进鼻子。

“谁付的钱?”我捏着馅饼,问。

维克多耸耸肩:“匿名。干我们这行的,不问客户隐私,只认钱和规矩。”他忽然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变,“妈的,巡街的来了。走了!”

说完,他像泥鳅一样,嗖地缩回更深处的阴影里,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我捏着那块温热的馅饼,站在原地。匿名。又是匿名。

回到破屋。门坏了,歪斜地敞开着。屋里被消防喷雾和打斗搞得一团糟,焦糊味、化学药剂味、烟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靠在没了门的门框上,撕开锡纸,咬了一口馅饼。合成肉和香精的味道粗糙地刺激着味蕾。很难吃。但我慢慢地,一口一口地把它吃了下去。

能量补充进身体。冰冷的四肢稍微回暖。

匿名者。给我预警,给我信息,给我食物。

他或者她,不想我死,也不想我太好过。更像是在……投喂?观察?

或者,是在引导。

我走到墙角,踢开烧剩的灰烬,露出下面冰冷的水泥地。

苏琳和李哲已经动了手。用了最直接也最愚蠢的方式。

灭口失败,他们会怎么想?警方介入,事情闹大,下一个选择是什么?

求我?不可能。

那就只能是……彻底毁掉“证据”。所有证据。

包括,那些开始排异、濒临崩溃的记忆接收者。

我的记忆,我的“孩子”。

他们要抢先一步,清理掉所有可能指向技术缺陷、指向盗窃真相的活体证据。那些非富即贵的接收者,突然批量死亡,恒忆科技怎么脱身?

除非……有替罪羊。

一个完美的,无法辩驳的替罪羊。

比如,一个因为嫉妒和仇恨,对所有接收者进行远程神经攻击的,疯狂的原开发者。

我猛地站直身体。

冰冷的馅饼渣滓还噎在喉咙口。

必须找到他们。找到那些排异者。在他们被“清洁”掉之前。

那是我的记忆。

也只有他们活着,才能证明,谁才是真正的窃贼!

屋外,贫民窟的夜嚣声似乎突然变远了。

一场新的狩猎,开始了。

而这一次,我不再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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